乔羽望着骆川不高的个头竟能走出气宇轩昂的气势,不由陷入了深思。
刚才骆川说最后一句话时,那不温不火又包藏强硬态度的神色和不经意的言行,像极了自己在上海的哥哥乔翼。
哥哥乔翼不开心时就是这幅模样,骆川的神情举止跟乔翼如同一辙。
细腻的乔羽不由对骆川另眼相看。
她右手摸着小勺的把柄,不住摩挲着。
心里在思忖着,爸爸乔翰在来到西域市后,一直在旁敲侧击地打听,李羽最大的孩子多大了?如今在干什么。
乔羽知道,骆川是李羽的长子,没听说他上面有姐姐的讯息。
难道,这个骆川其实就是爸爸拐弯抹角刻意打听的那个孩子?!
乔羽的脑海灵光一闪,她决定调查下骆川和父亲乔翰的关系。
心中有了想法,就会马上动手去做。
没几天功夫,乔羽通过关系拿了份骆川档案的复印件。
她把骆川的复印件档案邮寄给上海的哥哥乔翼那里。
乔羽还告诉哥哥,倘若父亲对李羽的讯息追问得太急,就把骆川的档案给他,让老人自己做决定。
已该到龄退休的艾力被组织委以重任回到沙枣树乡主持工作。
这一消息让骆峰、巴格达提等老友倍感振奋。
几个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用尿和泥巴的好友,又能相聚在小四川的川疆百货喝柜台酒了。
就连早已戒酒多年的马明也摩拳擦掌地对骆峰等人说,一定把艾力灌醉。
艾力也盘算着再干一年顺当退休后,就在阿勒玛勒村颐养天年。
可艾力刚把沙枣树乡的烂摊子收拾利索,没来得及跟好友喝柜台酒就出事了。
原来,一直分管城建、土地工作的副县长艾力被一名当污点证人的大老板举报了。
这位叫胡大海的建筑老板在一起行贿案件中为了减轻罪行,把他跟艾力长期蝇营狗苟贪污受贿的事情对伊勒地区检察院和纪检委和盘托出。
胡大海举报仅他一人五年来就给艾力行贿30万元。
欲望是把双刃剑,适度的欲望,不要超过那个度,会让人为了追求卓越而不懈努力,提升自我。
但如果一不小心,欲望发展成贪心就会欲壑难平,艾力就是这样,被欲望牵引,一步步走向罪恶的深渊而万劫不复。
这天,沙枣树乡办公楼前的台阶上,艾力和乡长阿力木江送几位老人离去。
处理完手中棘手信访事件的艾力望着几位村民满意而归的背影,不由轻松地笑了。
他回过头来对着崇拜眼神凝视自己的阿力木江说:“阿乡长,我总算能有时间去阿勒玛勒村看望老朋友了。”
阿力木江敬佩地感叹着,“艾书记,乡里人都亚玛服你撒。”
艾力发自内心的笑了。
他遥望着雪后的晌午,浅红色的阳光、亮晶晶的白雪、蔚蓝的天空与不远处散发着浓香的炊烟交织在一起,在远山的映衬下,宛如一幅美轮美奂的山村画卷。
这是山村最美的时刻,艾力深深呼吸着清凉的空气,“沙枣树乡是最美的,这里的村民也是最好的。”
阿力木江对艾力恭敬地说:“艾书记,司机玉努斯在车上等你呢。”
艾力边走下台阶边安排着,“阿乡长,明天早上我来乡里,没啥急事就别找我了。”
还没等艾力走到那辆白色雪铁龙面前,一辆灰色越野车从大院门口径直驶来,停在艾力面前。
越野车后排车窗摇了下来,是县监察局安局长。
安局长探出头来,对着艾力说:“艾书记,上车,有急事要你配合下。”
艾力一见面容瘦削的安局长脸色很凝重,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暗叫道坏了,不会被人告了吧。
他上越野车前回头望了下一脸好奇又狐疑的阿力木江,扬声道:“阿乡长,有人找我,你说下,我去县上开会了。”
艾力心中了解自己这些年做的事,没做任何抵抗,乖乖地上了越野车。
越野车的引擎都没熄灭,快速倒车离开沙枣树乡政府大院。
这辆越野车从驶进大院到离开,前后也就一分钟的时间。
阿勒玛勒村,小四川川疆百货店里。
店门口右手边宽敞的空档处,摆着那个用了十几年的方形小桌。
小桌上放着花生米、皮辣红、凉拌三丝和一大碗椒麻凉拌面肺子。
这都是几个老友喝柜台酒的下酒菜。
骆峰、巴格达提和马明分别坐在小桌的东西北三面。
南面的那个小凳是艾力的位子。
小四川拿着一次性筷子和五个酒杯过来,朝店门口望了眼,纳闷道:“艾力应该来了啊。”
马明伸手抓起桌子上的手机,看看上面的时间,狐疑地说:“这个艾力,一小时前就说要出门了,乡里到村里也就不到半小时的功夫,咋还没到?他爬着走呀?!”
骆峰用小灵通拨打艾力的手机号,里面传来一个机械的女声,“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右手一摊,“手机关机,咋回事撒?!”
巴格达提端起酒杯呲溜喝了一口,不悦地说:“这个艾力,当大官了,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马明也兴致缺失地说:“算了,他不来,额们几个喝撒啊。”
几位老友喝柜台酒喝到半下午,也没见艾力的踪影。
骆峰喝的脸红脖子粗回到家里,只见斯琴跟李羽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李羽看见骆峰摇晃着身子回来,忙走到门口把拖鞋扔在地上,“老骆,艾力来没?”
骆峰怏怏不乐地嘟囔着,“没来,电话关机,联系不上他。”
李羽忧心忡忡的神色,迟疑地说:“刚,村里杰克拜来理发,他对斯琴说,艾力被县上抓了。”
“你说撒?!”骆峰酒醒了,双眼瞪得溜圆。
李羽不敢确定地嘟囔着,“不知是真是假的,也许是胡说吧。”
骆峰双眼投向跟点点说话的儿媳妇,扯着嗓子问:“斯琴,杰克拜真这样说的?”
斯琴点点头,“杰克拜说,艾力叔在大院被县纪委带走了,看样子,不像是假的。”
骆峰换上拖鞋,坐在门厅的沙发上喘着粗气,自言自语道:“这个艾力,一向说话算数的,前面答应好好地,后面咋会关机呢?!”
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就见马明和巴格达提急慌慌走进来,扯着嗓门咋咋呼呼道:“傻骆驼,外面都传着,艾力被抓了。”
“都说艾力这些年吃了公家不少钱。”
“真的,假的啊?”
三人正焦急地议论着,小四川也走进屋来,接话茬道:“真的,村里都传开了,艾力贪污受贿被抓了。”
巴格达提咬牙切齿地说:“这个艾力,跟他说过多少次,好好干。”
骆峰见巴格达提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也无话可说。
毕竟,他和巴格达提、艾力、马明是从小长大的好友,几个人早就结下兄弟般的情意。
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谁也不愿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出事。
更何况,艾力是四人当中最有出息的人,曾是他们三人的骄傲和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