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一边喝水,一边看着南山干净利索地给人把脉,开方子,时不时还笑着宽慰灾民,眼中的欣赏更甚了。
他年纪大了,一般的老头在这个年纪已经回乡颐养天年了,不过他无儿无女没有老伴,幸得玄机阁杨老头的引荐,才在这十里溪安定下来,这里的村民朴实,都十分尊重他。
他愿意将自己毕生所学都用在十里溪。
“多谢小公子。”他听着村民对那个小年轻的称赞,心中紧绷的弦松了下来。
一放松,困意袭来,他一天一夜未合眼了,眼下实在是有点撑不住。
南山见老头一手撑着下巴,头一点一点地打起盹来,便从旁边的帐篷里拿出一件披风给他披上。
偶尔进帐篷写方子或者讨论的医者们这会儿已经和南山混熟了,见她拿走了架子上的披风,也没有说什么,反而是友好地笑笑。
虽说这是一张新面孔,刚刚发生灾害的时候,玄机阁带着附近的大夫都第一时间过来了,这位小兄弟今天到,要么就是路过此地,暂时留下的,要么就是嵊县附近闻讯赶来的义士。
不管哪一种,他们都心怀感激。
看南山拿到披风,给外面老人家盖上,众人又更欣赏这个身板纤弱得跟姑娘一样的小公子了。
南山给老人家盖上后,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药包,将药包中的药粉撒进茶壶里,将茶壶晃了晃,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
这是一味暖身的药材,因为怕引起怀疑,所以南山早早就准备好了许多小药包,可以供小范围人有不时之需时使用。
南山拿起茶壶给各位还在忙碌的医师都倒了一些茶水:“大哥,喝一杯暖暖身。”
医师们都谢了南山一番后饮下茶水,有的喝之前闻了闻,赞赏地点点头,再一饮而尽。
他们这两日忙着救灾,倒是没想起来这阴雨天的凉风极易让人得了风寒。
直到太阳快落山,南山和医师们才差不多诊完,白发老者只打了一刻钟的盹,就又和大家开始忙碌。
此刻他坐下,微微喘着气,深感自己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老人家,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您快去歇息吧。”南山一边说着,一边给他把了一下脉,“这是我自己研制的药丸,您服一颗。”
“这是......和刚才那颗不一样。”老者看着手中圆圆的药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小医师。
南山笑笑:“不一样。”这颗她悄悄注入了一些灵力,强身健体,延缓心脉衰老。
这老者如此年纪还在救灾一线,受得起她的馈赠,他可以多活一段时间,多做一些想做的事情。
“行,你这娃娃是个好苗子。”白发老者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此书乃老头子自己所着,都是疫病的防治之法,你我有缘,我就将它送与你。”
说完,将书塞到南山手中,还将她的手指捏了捏,仿佛要把书扣在她指尖上一样。
“好,我会让人做许多抄本,想办法送去各地的医馆。”南山收下了。
老头睁大眼睛,这娃娃竟是个如此不愿藏私的,甚好,甚好啊!
“随你。”老者摸摸花白的胡须,面上不显,但是心情愉悦。他自知时日无多,这孩子莫不是他的福星?知道他想将这防疫之法传播出去?
刚才他吃的药丸,也实在神奇。
这娃娃便是他升天之前,老天派来帮他完成愿望的吧?
“老头子要回去咯。”老者双手背在身后,踱着轻快的步子往村中一个屋子走去。
南山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没想到第一日就是如此强的工作量,腹中空空,该补充补充了。
“小公子,和我们一起去用晚膳吧。”其他医师也纷纷收拾自己的东西,他们都来自嵊县或者十里溪,这两天都是在城防营搭建的临时住处休息,吃食则是城防营统一制作的。
“好嘞。”南山拍了拍自己的衣衫,颠了一下背在身后的小包裹,她自己带来的药物已经所剩无几,不过嵊县那边会不断运来物资,倒是不用担心草药不够。
“大哥,士兵们那边是单独吃饭吗?”南山喝了一口羊肉汤,把嘴里的杂粮馍馍送下去,顿时全身都暖遍了。
“是的,据说他们是驻扎在附近军营的,有军队自己的补给,救灾的物资他们是一点都不沾啊。”
一位医师说道,眼睛红了红,看得出来很感动。
昨日他去士兵们驻扎的营地看诊,目睹了他们开裂的手和疲惫的脸庞。
那些人里面,不乏十几岁的少年郎。
他们吃的是统一配发的军粮,但是明显比城防营给灾民们送来的物资要次一等,他与一个士兵感叹,那人却说:“灾民们理应吃得好些。”
虽然军粮也不差,但那充满善意和感同身受的眼神,他忘不了。
南山点点头,将最后一点馍馍塞进嘴里,站起来:“大哥们慢慢吃,我的随从去驻军那边帮忙了,我去瞧瞧。”
“好,你去吧小兄弟,早点回来,晚上和我们挤挤睡吧,这里暖和。”阴雨天的晚上,也是凉的。
南山摆摆手:“不必忧心,今日到时,我的随从已经去城防营那报备了,我们就住在驻军驻扎地附近,明日见。”
“明日见。”
——
“这小兄弟是不是有点来头啊?”南山一走,八卦的医师提起了话头。
“今天才到,是不是家中有兄弟在城防营或者驻军当兵,听闻这里闹灾就过来了?”有人接道。
“那也是来做好事的。我昨日看见那些当兵的睡的帐篷,好几个挤在一处,也挺不容易的。”
“啊?昨日白天我还看见他们用搭帐篷的材料帮村西的祝老头修房顶呢,看来是大伙儿一起省出来的帐篷料子?”
“哎,那小兄弟还不如跟我们几个挤一挤呢,起码我们这个还是个木头屋子。”
“嗨,没准人家正是想去看一眼自己的兄弟,在这驻地当兵,怕是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的。”
“也是。”
“睡吧睡吧,明天问问他,若确实住不惯,兄弟也见了,明晚还是可以和我们在这木屋子挤一挤的。”
“是这个理。今日咱也不去打扰他们兄弟叙旧了。”
说完,屋子里安静起来,很快便传出了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