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对男人的可怕深有体会。
它在宿主面前还敢偶尔皮一皮,一旦男人在场,只要一个眼神,程序设定的威胁警报便会吱吱吱响起,吓得它安静如鸡。
林敏儿并不知道这一人一统之间的机锋,甚至当系统宣布当前世界任务完成时,也只是点点头,继续朝着心中那个为自己定下的目标前进。
“老板,今天预约的客人到了。”
自成名以来,想找林敏儿的客户数不胜数,还好有几个小助理帮她筛选案件,按照轻重缓急的顺序排列预约,这才勉强忙得过来。
只是,她并没有想到,今天这位客人竟然是她的老熟人。
白筝与多年前相比明显老了很多,穿一件黑色风衣,脸色苍白,眼底发青,即便涂了口红,也压不住那股病气。
她略显拘谨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没有抬头。
只刚才一眼,她就知道林敏儿过得有多好。
岁月似乎忘记了这个女人的存在,在她被生活折磨得如此苍老憔悴的情况下,对方却一如当年在咖啡厅时的模样。
美丽,从容。
而她,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当年张岳的前妻胜诉之后,分走了他大半家产,而他这么多年来的心血“花语”也几乎遭受到毁灭性打击,销量像口碑一样断崖式下跌。
白筝因此被迁怒了,连儿子乐乐都保不住她,直接被扫地出门。
为了养活自己,她不得已又干回了老本行。
只是这回就没那么幸运了,遇到的男人大都家里有妻子,与她只是逢场作戏,图个新鲜。
再加上她名声不好,就算偶尔有那么一个愿意的,也会被重重阻挠,不了了之。
林敏儿一边听白筝讲自己的诉求,一边听系统补充细节,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白筝兜兜转转多年,居然还是嫁给赵承了?!
更离谱的是,这次就是来请律师帮忙离婚的,理由是对方家暴。
林敏儿沉默了。
看向白筝的眼神十分微妙。
白筝低下头,羞耻感把整张脸都烧红了。
当年和张岳离婚后好几年,她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结婚对象,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在又一个打算娶她的男人被家人阻止后,她认命了。
与其继续等下去,还不如回去找赵承。
起码从前他是真的爱了她很多年,放低一下身段,请求原谅,并把当年母凭子贵的计划解释为被张岳逼迫。
这样一来,赵承的态度果然软化了,两人火速领证结婚。
她不是没有想到过男人会家暴这件事,但是,出于一种莫名的自信和优越感,她坚信自己在赵承心目中的地位和林敏儿是不一样的。
然而现实却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想起男人醉意熏熏的样子,想起如暴雨般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想起衣服遮挡下的遍体鳞伤……
她真的受不了了,哪怕要低下头求助于这个她曾隐秘俯视过的女人,哪怕可能被笑话,她也要离婚。
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专业的律师素养把林敏儿从吃瓜群众状态中唤醒。
“对于你的经历,我深表同情,但是,不好意思……你可以找其他事务所帮你,业内很多同行都是非常优秀的,相信他们一定能满足你的诉求。”
林敏儿放下茶杯,微笑着送客。
虽然白筝和原主的死并没有太大干系,但是身为当时几乎左右着赵承所有情绪的女人,她明明有机会拉原主一把,却偏偏选择落井下石。
甚至哪怕她什么都做不了,只真心地安慰过原主一次,她都会接下这个案子。
可惜,没有如果。
人都要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买单。
系统看着女人瑟瑟离去的背影,有些意外:“我还以为宿主会原谅她。”
跟在林敏儿身边这么多年,总体来说,她并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之前有人曾对她有过比白筝更严重的冒犯,但她仍旧在对方遇到生命危险时拉了一把。
而这次?
“有一句话叫做‘未经他人苦,默劝他人善’,白筝伤害的是原主,不是我。”
“既然接手了她的人生,那么我做的所有事情都应该以她为重,冒犯过我的人,我有原谅的资格,但冒犯过她的人……我不能替她做决定。”
系统恍然大悟。
它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有些宿主总是任务失败。
要么共情能力太差、过于冷漠和抽离,因而不能完美地实现原主心愿;要么过于沉溺于他人的人生当中——喜怒哀乐都是要消耗能量的,以至于到最后迷失了初心,甚至忘却来路。
这一瞬间,系统突然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跟随的宿主,很可能将是第一个通过所有关卡的人!
一想到主系统发布的奖励,它就忍不住激动!
到时候,它一定会成为整个ai学院最靓的仔!
搓手手.jpg
有了这种盼头,系统再次看到林绛时也不觉得对方可怕了。
反正主系统没有监测到,还能协助宿主一起完成任务,这不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吗?
听到系统在脑海中发出痴汉般猥琐的笑声,林敏儿一时无语凝噎。
……
两人一统在这个世界待了四十年之久。
在这期间,不用她亲自动手,直接造成原主死亡悲剧的元凶赵承就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先是因为白筝的背叛整个人都颓废了,辞掉工作,每天醉生梦死,后来与白筝再续前缘,爱恨交织的心态让他忍不住再次对女人动手,以至于让对方忍无可忍,在终于套出他的银行卡密码后,卷了为数不多的存款跑到国外去了。
据说赵母咽气之前,眼睛都是睁着的。
而她放心不下的儿子,最终真的像她所担心的那样,卖了车、卖了房,疯魔般追着白筝的踪迹追出国去了。
系统把这两人之间的故事当成连续剧看,时不时讲给她听。
故事大结局那天,林敏儿正坐在宽敞明亮的法庭参与一个委托案件的审判。
赵承辗转多国,终于在南半球一个小国找到了白筝。
他身上的钱都花光了,为了生存,在中餐厅打过工,在工地上搬过砖,付不起房租的时候,甚至跟当地的流浪汉抢占街头比较防风的地盘,被人家揍得浑身是伤。
如果不是第二天被路过的华人送到诊所,腿恐怕都要落下残疾。
日光融融,男人拖着一条被包扎好的腿缓缓走出诊所大门。
因为很久没有洗澡,又没钱剪头发,蓬头垢面胡子拉碴,像一个野人。
因此,当他看到白筝挽着一个颇有些年纪的男人经过,还被嫌恶地瞪了一眼时,心中升腾的恶念再也压抑不住。
白筝死了,被仍是她名义上丈夫的男人杀死在其住所中。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睁得极大。
听系统讲到这里的时候,林敏儿正在记笔记的手顿了顿,很快便像无事发生般继续敲起了键盘。
林飞只用了短短三年就把买车的钱还给了她,还靠自己的努力付了房子首付,找到了想共度一生的人。
林父林母因为一双儿女过得都好,心情好、身体好,脾气也越来越温和。
而她自己,几乎用一生的时间,终于推动了婚姻法关于家暴方面的改革。
结婚证再也不能成为纵容暴力的温床,“家暴”这个词,终于成为尘封于法院厚厚卷宗中的过去式。
充实、圆满。
这一刻她相信,无论对原主还是对她自己来说,赵承的结局都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