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
林敏儿一边换衣服,一边毫不在意地将茯苓喊住。
“小姐!”茯苓气得脸颊发红,眼角眉梢尽是怒气:“奴婢去撕烂他们的嘴!”
随便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小姐不仅美得像天上的仙女,连脑袋也是一等一的聪慧,外人都不知道,这回香楼的东家之一,就是她家小姐。
“跟他们置气做什么,意淫罢了,我越搭理他们越来劲。”
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家陪陪张兰花。
天香苑并不限制姑娘们的人身自由,想去喝茶听戏也好、踏青游湖也罢,带上一个丫鬟、一个车夫、一个侍卫便可出门。
一方面扬州治安不错,一般不会出事。另一方面,酒香也怕巷子深,姑娘们整日在家待着,怎么有机会觅得如意郎君?
林敏儿正是觑着这个空子,偷偷摸摸开了家茶楼,还在这里装修了一条通往井水胡同的密道。
张兰花的小绣坊就开在那儿。
“娘,我回来了!”
张兰花刚刚送走一位顾客,看着女儿进门,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边上前拉住女儿的手,一边对刚进门的顾客表达歉意:“真不好意思啊,闺女回来了,我这个当娘的不得多给孩子做几个菜?明天来成不,明天免费送两块碎布头,都是好料子!”
一听明天有便宜赚,来人脸上也带了笑,顺嘴恭维了一句:“孩子重要,孩子重要……哎呦,你这闺女可真是标志,瞅着跟仙女儿似的。”
张兰花脸上的笑意淡了淡,礼貌将人送走后,瞧着越长越水灵的女儿叹了口气。
虽然衣衫普通,头发也只简单扎了个髻,但这丝毫挡不住少女嫩笋般恣意的青春。
这等容貌要是生在勋贵人家还好说,偏偏托生到她这个没本事的娘亲肚子里,不知是福是祸。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狠下心一直让女儿在知府大人小姐身边做丫鬟,最起码,寻常地痞流氓不敢欺上门来。
“知府家小姐对你可好?可有骂你、罚你?”
林敏儿:……
周边亲近点的邻居都知道,张兰花的女儿在知府大人府上做丫鬟。
这是她为自己能顺理成章不在家住而编的借口,每次被询问,都得绞尽脑汁现想。
饭桌上摆满了林敏儿爱吃的菜——蒜香鸡翅、梅菜扣肉、鱼香豆腐、油焖春笋,还有一道莲藕排骨汤。
就在她借着啃鸡翅的功夫头脑风暴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娘俩对视一眼,神色凝重起来。
这年头,普通百姓的日子都不怎么好过,稍微知礼的人家都不会在饭点儿去别人家造访。
后门打开,果然,三叔和三婶搀扶着一个浑身血糊糊的男人,神色间满是焦急。
林敏儿好奇得看了一眼,男人似乎很久没有打理自己,头发有些长,都快把眼睛盖住了,胡子拉碴,面无血色,显然这些年并不好过。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三叔三婶看见她在家,第一反应竟是有些心虚,而她娘张兰花就更不对劲了,那表情,似悲似喜,十分复杂。
“哦豁~”
有猫腻。
……
原来,两人年轻时是订过亲的,只是即将成婚那年,赵猎户在卖猎物时得罪了镇上一名纨绔,那纨绔不仅派人把赵家砸了,还放出话来,谁敢与赵家来往就是与他钱家为敌。
张家一听说这事儿,立马就要上门退亲,被女儿跪下千求万求才勉强同意再等等看,万一过段时间贵人忘了这回事呢?
只可惜事与愿违,当张父被打断一条腿送回家后,她再也不能任性妄为。
赵猎户不敢上门,只跪在张家门口,喊了周围邻里作证,把婚给退了。
自那之后,赵猎户带着爹娘一起离开了林家村,不知去了何处,张荷花于两年后顶不住家里的压力,嫁给了同村的林斌。
因此,时隔多年再见到这人,怎能不感慨万千?
林敏儿一边啃着一截嫩生生的水萝卜,一边听三婶讲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时而愤怒、时而点头,吃她娘的瓜吃得格外认真。
只是,三叔三婶时不时偷觑自己一眼的小动作,怪可爱的。
受前朝一位“大儒”影响,本朝对女子贞洁看得极为苛刻,好些家族为了去衙门请贞洁牌坊,坚决不允许寡妇再嫁。
何况张荷花还不算寡妇,只是私下写了切结书,想要与赵猎户再续前缘?难!
屋内,张荷花一脸感激地将大夫送走,望着床上的人怔怔出神。
“嘶,系统,我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刚才大夫给他治伤的时候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擦干净了,当然也包括脸,林敏儿这才想起来,这就是原主被扔到乱葬岗后,在几十上百具尸体中找到她,帮她入殓的恩人。
“这么情深义重的男人,我娘值得。”
至于这狗屁贞洁牌坊?砸了便是。
……
回到天香苑的时候已近黄昏,林敏儿扶着茯苓的手,踩着小板凳从马车上走下来。
绣坊附近有她安排的耳目,之前是怕林家那对父子找上门来,张兰花一个人不好对付。
这回倒是正好能派上用场,万一赵猎户醒来后,二人念着什么劳什子礼数非要忍痛分别,那她真要怄死。
“九姑娘,夫人在回春阁等您多时了。”
林敏儿懒洋洋打了个呵欠,美目瞬间浮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可有什么要紧事?实在是有些累了,想回去睡觉呢。”
美人不止皮相美,嗓音也是娇软可人,说出来的话仿佛撒娇。
一向严肃的嬷嬷都缓和了脸色,忍不住透了些实情:“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在。”
林敏儿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今天正是这二位一起出去游湖的,这是出了什么差错,会扯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