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担心,你在家好好读书,这件事我已叫人去查了,想必过几日便能有消息,听说你这几日请了位新学究?感觉如何?”
“这位先生是老学究的长子,年岁不大,却深得学究真传,颇有学究当年的风范,与我助益良多。”
“那便好,你且安心读书,府里的事有我在,你别劳神在这种事情上。”
“是。”
顾荣又坐了一会儿,发现顾清野兴致不大,便起身告辞回去了。
沈青南将其送出院门,才又回到桌边。
“侯爷明日可还是要出去?很早就走吗?”
“不错,此事来得蹊跷,不知大成能不能查清楚。”
顾清野回答着她的话,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沈青南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顾清野才说道:“怎么不说话了?”
“侯爷别太劳神了,兴许只是些乞丐,官府觉得影响百姓往来交通,将他们收回去安顿起来也不一定。”
“算了,等查清楚再说吧。”
沈青南本来准备告诉他,荷花花瓣已经晒好,她可以给他做粥了。
然而顾清野却一心想着刚才的事,稍坐不久就回房去了,晚餐也是在书房内独自用的。
“今日这是怎么回事,侯爷不跟大娘子一起用饭吗?”
古月好奇地问道。
“侯爷今日有事,忙于朝务,已经叫人单独送过去了。”紫苏解释道。回头又对沈青南说:“侯爷为百姓忧心,这是好事,大娘子应该高兴才是。”
沈青南则夹起肉片放进嘴里,轻松地说道:“我知道,不管他,咱们吃吧。”
紫苏等人从不会上桌,只是立在一侧,沈青南吃过几口,便不用了,打发婢女们回去吃饭。
等关上房门后,沈青南的脸色才暗了下来。
次日,顾清野天不亮就出门去了,沈青南透过窗,看着他从门前经过,但是却不敢叫他。
桌上的一碗清粥凉在那里,无人去动。
“大成,可有消息?”
“侯爷,昨日我带人返回那里,本来想从尸体身上寻找些线索,可谁知等我们赶到时,那些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了。”
“可留下什么线索?”
大成摇摇头,继续说道:“可以肯定的是,行事之人早就有意将这些尸体处理掉,那日我们前去时,或许是被对方发现了,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运走了尸体。”
“是否和官府有关?”
“暂时还不能确定。”
顾清野想起昨日顾荣所说的话,心里愈发觉得是官府的作为。
“可知道这些难民源自何处?”
“暂时还不清楚,我派人去城门查看过,也没有见到有什么人进城。”
“这就奇怪了,既然不是从城外来的,那这些人又怎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官府又为何要出面?”
“侯爷为何不找几个官府的人问问?”
顾清野沉思良久,觉得不妥。
“此事或许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复杂许多,若是现在就公开,恐怕打草惊蛇。”
“顾侯爷,好久不见。”
沈墨身穿一身灰白窄袖锦袍,头上戴着玉冠,独自一人出现在顾清野面前。
“世子可是有事?”
“顾侯爷日理万机,今日怎么有时间在街头游晃?在下只是来此打个招呼罢了,并无他事。”
二人寒暄了几句,并肩向前走去。
择了一间茶楼,才开始说起话来。
“近日听闻秦王病了,陛下派人请了好几次,都未能让他上朝面圣,世子怎么还有兴致上街?”
“顾侯这话说得妙,既借陛下的势斥责我父亲不能朝圣,又拿我当作不忠不孝之辈,责问与我,顾侯对其他世子,也是这般态度吗?”
沈墨玩转着手里的酒杯,玩笑似地说着这番话,目光却紧盯着顾清野不放。
“世子误会了,我只是好奇而已,并非有斥责之意。秦王乃是开疆之功臣,我一个晚辈,哪里敢说他的不是。世子曾在战场替父亲挡箭的事迹,京中之人皆都知晓,我又如何能空口白牙说世子不孝呢?”
沈墨收回方才的玩味神态,眼神中却充满着怒意。
“既然顾侯对父亲如此恭敬,又为何处处挑拨陛下,说父亲的不是?”
“此话怎讲?世子如何就能断定是我在从中挑拨?况且,秦王称病不朝,本就与我无关。”
沈墨嘴角带着几分不屑,双手交叉在胸前,靠着椅背,说道:
“顾侯如今怎么也学会装傻了?几年时间而已,我怎么都觉得认不出你了?”
“世子难道不也是如此?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样子?”
四目相对,好似激起一番刀光剑影的对决,就像从前在战场上并肩杀敌那样。
当年的生死兄弟,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是他们都没有料到的。
那年边境战乱不休,秦王率兵平乱,十几岁的顾清野和沈墨,也列入兵士之中。起初他们并不知对方的身份,只是以兵卒的名义跟在队伍后面,谁也不知道他们是王侯之子。
大战持续三个月之久,二人也逐渐相熟。
源于某种本能的吸引,他们成为彼此最亲近的人,至少在那两个月是这样的。
在战场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第一时间顾及另一个人的安危。因此在兵士们之间,也会有抱团的情况,这也是在争取一个将来能在战场上,拼死救自己一命的恩人。
寻常时候,那些士兵会和周围人非常亲近,可唯有沈墨和顾清野,总是冷冷清清的,从不和人轻易搭讪。
并非是他们不愿,而是他们不习惯。
就这样,万人之中,两颗孤独灵魂相遇,两个少年在人群中遥遥相望,见到了另一个自己。
接下来的血战之中,二人形影不离,每次激战,总会在危机时刻出手相救,逃脱敌人的尖刀,拣回一条命来。
尤其在最后决战之时,一把利刃划过沈墨肩头,使得他摔下战马,跪在地上,惨叫连连。
而他却不知,敌人的长矛马上就要落下。
顾清野见此,立马解决掉了身前的敌人,手握长刀,大叫一声,冲了过去,长矛被他的刀砍成两段,地上的沈墨也暂时脱离了危险。
“快上马。”
沈墨闻言,忍痛爬了起来,而敌人也在不停地攻击着他,顾清野见此,只好跳下战马,护在他的身后,挥舞着长刀,抵挡逐渐围过来的敌人。
“快走。”
见沈墨已经上了马,顾清野嘱咐他先走。
“那你呢,跟我一起走。”
“没时间了。”顾清野回身用力拍了一下沈墨的坐骑,自己则留下来继续血战。
很长时间里,沈墨都以为自己的战友已经死了,回去后伤心了很长时间。他也曾在战后特意派人寻找过这个叫“亭山”的兄弟,可终究是一无所获。
直到两年之后,在某次宴会上,那个熟悉的少年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