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书屋里,顾荣正在高先生面前诵读诗词,可没说几句又错了,先生脸上明显不悦。
“今日是怎么了?为何频频出错?”
“先生,学生昨日未睡好,因而晃了神,还望先生海涵。”
“罢了,想是你也累了,今日就休息一日吧。”
“学生不敢了,先生莫要生气。”
“二公子,你一直勤勉,难免也有尽不到力的时候,今日就好好休息,等养足了精神,就能事半功倍,不必拘泥于这一两日,去吧。”
“是,先生。”
顾荣作了揖,便向后退去。
“先生,听说二公子昨日去看了沈娘子,回来后就一直这样了。”
“秋怡,我怎么交代你的,这府里的事最好少打听,咱们只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知道吗?”
“是。”
小姑娘说着,将手里的托盘放下,递了一杯红枣茶,送到青衫男子面前。
青衫男子眼眸清澈,轻饮一口,望着窗外,阵阵出神。
今日天气不错,奴婢带先生出门看看吧。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人家见到我。”
“先生,没关系的,奴婢见后院里有处极大的荷花池,如今依稀还能见到几片晚开的花,现在若是不看,过几日就都败了,为了那几株还开着的花,先生就去吧。”
小姑娘蹲下身来,握着男子的手说道。
“好啦,就你嘴巧,那我就姑且相信你吧。”
小姑娘听到答应了,眼睛弯成月牙,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人。
沈青南想起好久都未见过老太太,这日特意带着蛇酒,亲自送去,刚回来,远远见到池栏外的人影。
“那是何人?”
“是二公子请来的教书先生。平日里喜静,很少出门,丫鬟们时常走动,都很难见到他。”
“想是读书人,性子都有些孤傲。”
回到屋内,沈青南立即换上了出门时所穿的衣裙。
刚要出门,就见紫苏回来,手里还拿着个帏帽。
“大娘子,这是麦冬刚刚送回来的,说是侯爷特意嘱咐,要是出门就请大娘子戴着,做什么事也都方便些。”
“他这是怕我会给他惹事吧。”
怎么就料得这么准,知道自己会出门?
不过片刻,青衣白帽的身影便出现在一家店铺门前,仔细查看过铺面后,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大小正合适。”
“大娘子真的决定要开胭脂铺吗?”
“自然是真的,你上次也说了,陆先生觉得咱们制的胭脂已经足够好了,等日后,咱们搜集好方子,再请几个能制胭脂的姑娘们,这店也就能周转开了,这京城如此之大,不怕卖不出去。”
“可是娘子,咱们在府里好好的,为何要出来找营生呢。好歹是个侯府,名下的店铺田庄自然不少,也不缺咱们这一个。”
“你说的当然不错,可那些都是顾家的,又不是我的。我就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营生,这样无论日后发生什么都不用怕了。”
“你就这么不相信自己的夫君?”身后忽然传来顾清野的声音,丫鬟们都退到了门外。
“你怎么知道这里?”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沈青南,你作这样的决定,为何不提前与我商量一下?”
“现在商量还来得及吗?”
“那我要是不同意,你能不开吗?”
“为何不同意?”
“你在外面我不放心。”
“侯爷,我不会用侯府夫人的身份,别人不会知道这家店铺会跟你有关系的。”
“我不是······”
“娘子,这是订购的柜台,已经送过来了。”
麦冬在门外招呼道。
“快送进来。”
沈青南眼睛都亮了。
这些可是她特意购置的,从小就羡慕那些做掌柜的先生们,似乎什么都不用做,整日买卖东西,就能坐着数钱,这样的梦她如今也终于可以实现了。
顾清野见她欣喜的语气,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反而开始帮忙抬起货物。
“侯爷,这种事怎么能让你干呢?快回去吧。”
“我跟你一起回去。”
顾清野只是担心沈墨又会出现,与她纠缠不休。
“那好吧,这里就交给麦冬打理吧,我还想去买个糕点,侯爷可要一同前去。”
“请带路。”
顾清野做了个请了动作,沈青南嘴角不由自主地含着笑。
转过街角,复行百步,就是那家熟悉的店面。
“掌柜的,要两包桂花糕。”
“好嘞,请稍坐,马上就好。”
还是熟悉的声音,只是苍老了不少。
沈青南站在门口,并未落座。
“这旁边就是傅家了吧。”沈青南打量着周围的景致,强压住心底的酸楚,眼角偷偷观察着不远处正从角门来往的人影。
曾经,她就是从这里偷偷跑出来,见到了娘和那位叔叔。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她的人生开始落入黑暗之中。
“是。”
“客官,你的糕点。”
紫苏接过,递给了沈青南。
沈青南尝了一口,“还是从前的味道。”
“你说什么?”
“我是说,这糕点和我在西鼓城吃到的一样,味道相近,很好吃。”
沈青南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忙解释道。
回头又吩咐紫苏:“多买几盒,给老太太也尝尝吧。”
顾清野走在她的身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她,或者说,是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听说原本要做你夫人的,是傅家长女?”
“是。”
“可是又为什么会娶了傅娘子呢?”
沈青南只想知道,在顾清野心里,是如何看待傅莹雪的。
“她失踪了。”
“不是被烧死了吗?”
京中之人不清楚事情原貌,有人说已经烧死了,有人失踪不见了,众说纷纭。
“我去傅家找过,没有她的遗骨。”
“听说那是十几年前的事,十几年前,你也只是个孩子吧。”
“那年我十五岁,王府里设宴,傅家下人来报,说家里失了火。
我听闻她也留在府里,一路跑来寻她,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她。”
“所以侯爷一直不愿娶妻也是为了她吗?”
“从那以后,我寻遍了京城中所有的角落,父亲将我捆在树下多日,等我伤好了,还是会去寻她。”
“那为何又不寻了呢?”
“过了这么多年,她若还在,应当已经为人妇了,若是不在,那便是真的不在了。”
沈青南感觉嘴里的糕点忽然就变了味,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