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危急,恕在下先行一步。”略略叹了口气,戴着帷帽绿衣女子绕过青衫男子便往楼梯离开。
“这是有人要和我南宫府抢人?”白衣男子在身边侍卫附耳说了几句后,忽然开口道,同时示意身旁两名侍卫奔向戴着帷帽的绿衣女子“南宫一向爱才,望周知。”
绿衣女子看到那两侍卫楞了一下,但在其中一名侍卫说“姑娘莫担忧,家主令我等护送姑娘安全离开”后,绿衣女子乖觉的跟着一前一后的侍卫走下楼去。
下楼站在一楼口子略略抬头看向四大家主方向,只留了会儿,绿衣女子便跟着南宫家的侍卫离开:世言,南宫家主长相倾国而颐指气使;今日一见,绿衣女子既没见着倾国长相,也没见着颐指气使。
经由南宫家所拥有街道,又走了几处偏僻地方,最后绿衣女子独自走过几条街转过几个巷子才彻底没了人注意,而她却是走的有些累了,是以寻了个靠近水面的栏杆坐下,看着那叶子小小的漂浮在水面上,便知是睡莲了。
坐了会儿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知不觉中已经是黄昏了,绿衣女子也歇息够了。
绿衣女子刚一站起身来就看到一紫衣女子将弓箭立在绿衣女子坐过的栏杆上,那紫衣女子神色是晦涩难懂。
绿衣女子见停歇在旁的紫衣女子不动声色,只略略一笑,拿起弓箭便要绕过紫衣女子而去。
“梦氏昔宛,多谢姑娘出手相助。”紫衣女子自然是梦昔宛,但让梦昔宛开口道谢,却算得上是世上难事之一了。
绿衣女子并没说什么,抄起弓箭已经走出了两三步。
“姑娘缘何出手相助,刚才你在楼上的时候,有暗杀吧?”梦昔宛忽然疾步上前拦住绿衣女子的去路,问道。
绿衣女子点点头,看着长河里的绿荷道“梦姑娘高才早有耳闻且心生敬佩,这是我为什么出手的原因;我本是已死之人,但一箭出宣示我还没死,这是我为什么被暗杀。不过亏的南宫家主发话,这一路走来并无半分损伤。”
“那么,出了胜州呢?”梦昔宛略偏过身,不再阻拦绿衣女子。
那绿衣女子听了这话不由得一笑“其一,出了胜州,他们不会跟我走了;其二,即便有人暗杀我,那也得问问我手中弓箭是否同意。梦姑娘,船家有约,告辞。”
梦昔宛点点头,在那绿衣女子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堪堪离开梦昔宛脚下的时候,梦昔宛对着绿衣女子背影朗声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秦筝,弦乐,似瑟。”说罢,秦筝跨着大步离去,其衣袂因快而带着几分飘摇欲仙的感觉,若是男子为这身姿当为洒脱,但女子未免太过于不内敛庄重。
梦昔宛并不在乎绿衣女子是否举止粗鲁,反倒是看着那略显平静长河好一会儿,直到一片绿叶落下激起层层涟漪,梦昔宛忽地一笑,并抱着弓箭往码头而去。
一艘小船静静行驶于去往莫州的水路上,现在却是在略显狭窄谷间行驶,艄公在船头哼唱着寻常小曲儿:陟绵冈之迢邈,临窈谷之濬遐。览丹源之洌泉,眷悬流之清波。漱元濑而漾沚,顺黄崖而荡搏。激重岩之绝根,拂崇丘之飞崿……(出自晋应贞、临川赋)。
一名黄衣女子端坐于船尾,虽然在她看来,船在倒行,但这黄衣女子却无丝毫眩晕迹象。
水路两岸青山,时有白鹭踪迹生灭。在水与山脚相交处散落着许多绿叶,便是水面上也零散飘落着树叶。
黄衣女子随手捞起一片泛黄的竹叶,看了许久朗声问道“阿公,还有多久到莫州?”
那艄公耳朵尖的很,一听到这小姑娘开口了,向四周看了看后道“半日程工夫,过了这犄角旮旯就差不多了!”
“谢谢船家了。”黄衣女子回话后继续看着水面。
那艄公本来看小姑娘上船一言不发的也识趣不多言,现在小姑娘自己开口说话艄公便也起了说话的兴致,道了句“哪里的话”后接着和人小姑娘夸赞莫州好处,又说了一二自己曾经历过的趣事后又让小姑娘和自己调换位置在前面去看风景。
黄衣女子含笑听着,时不时附和一二字,但她的心绪大多凝聚于船头两岸美景中:在各种绿色之中时不时看到或红色或白色或黄色的花儿。
沉迷这乐趣中的黄衣女子,陡然觉着眼界拓开,几条小船也经不同水路共同汇集到广袤水域--该到莫州了。
艄公停靠稳当,秦筝道了一声谢,将余下的船费稳稳当当的交到艄公手中,之后拿好自己包袱跨一步上了甲板,到岸再三道谢后,这才转身而去。
秦筝穿着略微宽松,码头风也大,在行止间,衣袂随之而飘摇的幅度甚至要大于许多男子,但众人看到那近人高的长弓,也就不敢贸然上前:江湖人,难怪一个人行路。
秦筝抱着长弓寻了一家旅馆,略微收拾一番便上了楼。这几天赶路也让秦筝劳累不少,坐着稍微歇息了会儿,她便走到窗户旁支起窗户,雕花窗户一打开江风带着漫遍莫州的香樟味而来,秦筝并不怎么享受这般惊艳的惠风,反倒是入神盯着正对着窗户的那一座山。
记忆中充满绿色欢笑的地方逐渐被红色悲伤所替代,也从怀念渐渐演变成噩梦。
看了约一柱香,秦筝便上床歇息去了。
经过一个夜晚的沉默,初日十分活泼的跑进屋子而增加明亮,这可很影响睡觉的:秦筝委实被阳光刺眼弄醒了。
醒来后的秦筝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便起身收拾拿起包裹下楼去了,接待小倌见客人现在模样如进来之时,也没说什么,接了秦筝给的余款也不招待,自由秦筝离开。
穿过弄堂,不过会儿就完全暴露于阳光之下,秦筝肤色并不是白皙如雪,年幼时也是在山头上蹿下跳的跑,也就养成了她不惧阳光的性子。顶着太阳往昨天看到的那座山而去,晌午过半,她已经在山中,好在山上山下都是翁翁郁郁的樟树,倒是减去大半阳光的厉害。
正觉着疲乏的秦筝看到阳光罅漏的怪石上有水光,便借着竹子走下了崎岖的山坡,寻了一处大怪石,站定好后将长弓并包裹放在大石上,略略扎起袖子掬水洗了洗脸,然后就默默的站在那里盯着流动的山泉水发怔,即便脸上的水慢慢流下直至将近消失。
突然散漫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银灰色长衫男子牵着黄彪马走在山路上,一转过山路弯曲处就看到在坡下对着山泉水发呆的黄衣女子,那长衫男子看了一眼长弓,便转过眼目视前方,仿佛未曾看到女子以山泉水扑脸还留着水珠。
马蹄声让秦筝回过神来,但她知晓现在这般模样有失女子姿态,恐污了他人眼界,就选择依旧不言不语,直到马蹄声从身后方传来,秦筝手背略略擦拭,随后拿起长弓和包裹,借着竹子依旧上了山路,但这会儿她却是往山下走。
在夕阳将落之际,一名黄衣女子拿着包袱上了小船,向船家垫付一半盘缠,船家便起锚往墨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