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看见的致命拥抱
厉景呈挑下眉头,伸出手,“什么东西?”
荣浅忙按住牛皮袋,“这是我拍卖行的客户资料,你不能看。”
男人指尖捏着牛皮袋的一角,“什么资料这样保密?”
荣浅强装镇定,眉眼未有丝毫的慌乱,“当然是藏宝人的宝贝,到时候要竞价的,除了鉴宝师谁都不能看。”
厉景呈总算是信了,收回手,荣浅拿出纸巾擦拭干后,将牛皮袋再度放回包中。
男人见她起身,“要走?”
“嗯。”
荣浅目光避开他,厉景呈见她行色匆匆,似乎有急事的样子,他手臂一拦,“你跟谁在这?”
荣浅该第一反应说是客户,可她到底有些心虚,嘴上也就说漏了,“我一个人在这坐坐。”
厉景呈原也是随口问得,他目光盯向桌面,“一个人喝两杯咖啡,还摆在面对面的位子。”
“你管的太宽了。”荣浅干脆拍掉厉景呈挡住的手臂,径自离开。
他来这也是约了人,不好走开,只好看着荣浅快步消失在眼中。
回到车上,荣浅将牛皮袋丢向副驾驶座内。
她脑袋下沉,压在方向盘上,她心里记挂女儿,却知道从现在开始,不能再给厉景呈见颂颂的机会,将来一旦揭穿,依着厉景呈的性子,指不定又要使出什么极端阴狠的手段。
连着几日,厉景呈指尖敲打办公桌沿,他现在算是摸清了,他不找机会去见荣浅,荣浅是怎么都不会主动来找他的。
傍晚时分,小米糍坐在副驾驶座内,她双眼望向窗外,看到荣浅出来的身影,使劲招手,“阿姨!”
荣浅找了圈,小米糍干脆自己推开车门,荣浅见状,快步赶来,“别,这样危险。”
“阿姨,爸爸说带我去看小弟弟。”
荣浅揉下她的脑袋,神色未变,“小弟弟不在家。”
“他在哪?”问这话的是厉景呈。
荣浅目光紧盯着身前的女儿,“我爸也想见外孙,我把他送回荣家几天。”
厉景呈闻言,脸色微沉,“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小米糍好奇地扭头看眼爸爸。
荣浅将她抱进副驾驶座内,“阿姨得下班了,拜拜。”
厉景呈握住方向盘的手一紧,他倒是连女儿都能扔得下,“上车。”
“我今天还有事。”
男人按了按车喇叭,扭头冲女儿道,“奶奶已经回吏海了,明天你跟书兰也过去吧,就住在那别回来了。”
小米糍闻言,急得小脸皱成一团,“我不要嘛,我要和爸爸在一起。”
荣浅怎么能听不出,这话是说给她听得,她犹豫下后还是打开后车座的门,坐了进去。
车子驶到商业广场,厉景呈让小米糍去儿童乐园玩。
荣浅看着女儿跑来跑去的身影,她心里压了句话,视线抬起看了眼厉景呈的侧脸,男人目光正好对上她,荣浅强自鼓起勇气,“厉景呈,我能认女儿吗?”
男人面色全无,“怎么个认法。”
“我想让她知道,我是她妈妈。”荣浅垂在裤沿的手紧张地握起。
她想,在事情暴露之前认回小米糍,即便到时候厉景呈震怒,是不是她好歹还能听到小米糍喊她声妈妈,知道了她的存在后,小米糍也会自己争取能见到妈妈的机会。
厉景呈双臂抱在胸前,“那你怎么跟她解释,这失踪的三年?”
荣浅见有希望,双眼一亮,“我可以说,我一直在国外忙,这空缺的三年,我会尽全力弥补的。”
男人双目落向远方,瞅着小米糍如今笑颜如花的样子,心还是避免不了刺痛,“你走得那几晚,女儿没日没夜的哭,哭到嗓子都哑掉,她甚至不肯喝奶粉,是书兰抱着她,让小米糍把她当做你,可她不是妈妈,也没有奶水。月嫂说书兰被吸得都碎掉了,小米糍没有长牙,咬人却很疼,她就在一次次对你这个妈妈的失望中,不得不接受奶粉。”
荣浅眼眶内滚烫地厉害,回到南盛市后见了小米糍到现在,厉景呈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三年间女儿和他是怎么过得。
她现在开开口就想认回女儿?
荣浅两眼氤氲出薄雾,她怎么能不心疼女儿,走的时候,几乎每晚都能听到小米糍歇底斯里的哭声,厉景呈侧脸的线条在此时绷得很紧,“我很庆幸,小米糍现在才四岁,她顶多会缠着我问,爸爸,我有妈妈吗?妈妈在哪?我通常用糖果或者一顿好吃的就能蒙混过关。荣浅,你可真能找时间开口,”厉景呈斜睨向身侧的女人,他对她有时是又爱又恨,可爱分明比恨多,才将他自己困于那两难的地步,“你说,等女儿再大些,上了幼儿园,那么多小朋友接触在一起,她却从来没有妈妈接送,我还能用糖果去蒙住她那双天真而渴盼的双眼吗?”
荣浅终究没忍住,双眼红透,泪水不住往外淌,“我回来了,你说的那些事不会发生,在她需要妈妈的时候,我会一直在她身边。”
厉景呈收回双眼,不远处的小米糍朝他送了个飞吻。
厉景呈勾勒起嘴角,朝女儿招招手。
荣浅看得出神,倒不是因为这个男人有多气宇轩昂,有多俊朗迷人,她想到这三年间他独自带着女儿,还要周而复始对他最爱的宝贝撒同一个谎,他对小米糍举手投足间的爱,亲昵到渗入骨子里。
“我会做好一个妈妈。”
厉景呈转过身,同她面对面,一只大手伸向前握住荣浅的下巴,“你亲我下,我就考虑考虑。”
“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什么时候不正经?”厉景呈这会的脸色倒真不像在开玩笑,“你要让小米糍接受你是妈妈,难道你还要让她接受我们分开了?所以,在认回小米糍之前,你必须和我亲密。”
男人手指替她擦着眼泪,她这一哭,他好歹还是舍不得。
三年,再苦再怨都过去了,所有地质问到嘴边,还禁不住荣浅的几颗眼泪。
厉景呈心疼她哭的时候,更心疼她在外的那两年是怎么过得。
“行了行了,别哭,女儿我会让你认得。”
“真的?”
厉景呈指尖拂过的泪水觉得烫手,他捏了捏荣浅的脸,就势凑过去,她神色一紧,杏眸圆睁,男人的唇瓣几乎要触到她,荣浅下巴从他手里挣脱,“别这样。”
他的手落到她肩头,“你是不是只想认回女儿,却不想回家?”
荣浅别开脸,“我当初走都走了,厉景呈,你觉得我们之间还会有可能?”
男人神色一紧,“那你完全可以打掉颂颂,为什么要生下他?”
在厉景呈看来,肯生下属于他们的孩子,就表示荣浅心里至少有过重新在一起的念头,哪怕只是瞬间。
她哑口无言,厉景呈知道她心里介怀什么,“我用独自陪伴女儿的三年时光,换我伤害你至深的那一晚,行不行?”
荣浅面色苍白,那个晚上,令她生不如死,更毁了她那么美好的爱情。
可那种噬人的折磨,只有另一种沉痛压上身后,她才能有过比较,知道孰轻孰重。
一千多个日夜里,对女儿的思念痛苦不堪,她想小米糍想得动过回去的念头,可后来一系列的事情,早就令荣浅如开弓的箭,没了回头路。
荣浅避开厉景呈的话题,“你别逼我,给我些时间考虑。”
这已经是出乎他意料的答案了。
男人嘴角微展,点点头。
“那我能先认回女儿吗?”
厉景呈掐着最后的底牌,“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会让小米糍喊你妈妈。”
小米糍从滑滑梯上下来,厉景呈朝她招手,一边同身侧的荣浅道,“颂颂去荣家几天?”
“我爸最近状况有所好转,我想让孩子多陪陪他。”荣浅指尖捏紧包带。
厉景呈没再说什么,“陪女儿去吃饭。”
这种要求,她总是拒绝不得的。
霍家。
霍少弦穿着拖鞋坐在地板上,橙橙在用彩泥捏白雪公主,男人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莫希从更衣室出来,橘红的色调令她整个人看上去眉飞色舞。
“妈妈,你今晚好漂亮哦。”
莫希的头发留了起来,烫成卷,她莞尔走向父女两。“橙橙在玩什么呢?”
“爸爸给我买的彩泥,有各种各样的颜色,能捏好多形状呢。”
莫希很敏感,看到地上摆满的玩意,她脸色骤变,因为荣浅小时候就爱这种,霍少弦时不时会给她买,她后来还选择了雕塑专业,“少弦,你什么意思?”
霍少弦的目光从电脑上移开,“什么?”
男人脸色淡漠,莫希指着地上的那些东西,“为什么要给橙橙买这种?你想让她变成荣浅,来弥补你不能和她在一起的损失吗?”
霍少弦原本平静的潭底陡然因莫希的这句话而聚起汹涌,凛冽犀利,“希子,你是没事找事呢?”
“到底是谁找事?”莫希扬高嗓音,“我跟你结婚到现在,你忘记过荣浅吗?你自己心里最有数。”
霍少弦看眼橙橙,见孩子吓得哆嗦下,他合起电脑,橙橙却先一步开口道,“妈妈别生气,是橙橙看早教班小朋友们都玩这个,我才让爸爸买的,呜呜呜……”
霍少弦心疼不已,一把抱过橙橙。
莫希闻言,也掩饰不住愧疚,她怔在原地,“对不起少弦,我……”
霍少弦抱起橙橙往外走,莫希转身看着男人的背影出去,她无力地坐向床沿,她觉得越来越累,心里的承受能力也越来越差。
更甚至,霍少弦穿了件什么颜色的衣服,她都会觉得那是荣浅喜欢,他才穿的,他带她出去吃饭,莫希都要先看看他点的菜有没有荣浅喜欢的口味。
莫希知道这样不对,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霍少弦将橙橙抱进儿童房,安慰了女儿几句。
回到房间时,莫希还坐在那,看到父女俩进来,莫希忙起身,“橙橙,是妈妈说话声太大了,对不起。”
橙橙扑过去抱住她,“妈妈不生气了吗?”
“我没有生气。”
莫希安抚好女儿,这才看眼霍少弦,“少弦,我先去酒吧了,晚上你带橙橙先睡。”
“妈妈,别出去了,在家陪我。”
“橙橙乖,妈妈明天白天在家陪你。”
橙橙失望地松开双手,莫希再度看向霍少弦,见他神色没有异常,似乎不介意方才的事,这才拿着包出门。
霍少弦出去时,将女儿送到了李芬然的房间。
他开车来到风聆酒吧,莫希的车就停在那,霍少弦并没下去。
没过多久,莫希从里头出来,开了车向前,却并没往回家的方向而去。
霍少弦紧随其上,这车是车库里不常开得一辆,他没有跟得很近,况且莫希始终认为霍少弦不至于会跟踪她,他心里没有她,一来二往,也就连警惕心都放下了。
男人狭长的双目映衬在内后视镜中,脸色犹如泼了层阴鸷的浓墨,聪明如霍少弦,莫希要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谈何容易。
他曾经也是爱玩的主,尽管为荣浅守着身,可里面的一些门道和猫腻,他不可能不清楚。
莫希来到一家酒吧前,她停好车,并未立即下车,应该是打了个电话。
很快,孙佳麟从里头出来,替她将车门打开。
莫希脱了外套,孙佳麟顺势搂住她的腰,莫希一把挣开,“别这样。”
“放心吧,没人发现的。”莫希锁了车门,孙佳麟的手臂再度搭向她腰际。
两人姿势亲昵地进入酒吧,霍少弦收回视线,不由冷笑,瞧他的预感多神,一抓一个准。
走进酒吧内,在门口就已经有红男绿女贴身热舞,手里的酒瓶扬高,配合着灯光的绚烂旖旎动人。
走廊上,站着几个衣着暴露的女人,见到霍少弦这样的上等货还不扑上来?
男人笔直的身形往里走,来到舞池内,看到孙佳麟抱着莫希正舞得欢快,莫希甩着头,浅褐色的头发遮住整张脸。
孙佳麟舞到尽兴时,身体紧紧贴向莫希,她扭着腰肢,双膝下压,然后蜿蜒而上。
男人替她拨开脸上的碎发,“希子,我想吻你。”
“你说什么?”莫希扬着声故意问道。
“我想吻你!”
莫希喜欢听这种话,这是一个男人臣服于一个女人的表现,孙佳麟双手捧住莫希的脸,俯身狠狠封住她的唇。
周边传来叫嚣声,“脱一个,摸一个。”
霍少弦拨开人群,脚步踏上舞台,各种姿势的舞蹈在他眼里仿若群妖乱舞,莫希两手搭住孙佳麟的腰,激烈的场景配合着悬在头顶的音乐,令人想不亢奋都难。
吻尽,孙佳麟退开身,将莫希一把拥在怀里。
女人的下巴搁在他肩头。
莫希脸上的红晕犹在,目光不经意抬起,却在看到三步开外的男人后陡然怔住。
她的脸犹如调色盘,变了又变,最终比白纸还要透明。
莫希推了把孙佳麟,男人却不为所动,“抱抱,别乱动。”
霍少弦走上前,莫希急忙挣开,孙佳麟还未察觉到不对劲,他只觉肩膀上一重,刚扭过头去,脸上便被狠狠揍了一拳,霍少弦紧接着一脚踹中他腹部,孙佳麟硬生生被踢出去好几步。
周边的人惊忙退开,“啊——”
霍少弦大步上前,跨坐在孙佳麟身上,他左手掐着孙佳麟的领子,右手猛地往下砸,连续几拳后,孙佳麟满脸的血,莫希吓坏了,杵在边上一动不动。
等反应过来时,偌大的圆形舞台上就剩下他们几人。
莫希扑过去拉住霍少弦的手臂,“少弦,别打了,会出人命的。”
霍少弦一把将她抡开,“滚!”
他起身,拉着孙佳麟,对方趔趔趄趄,照理说霍少弦跟孙佳麟个头差不多,两人该不分上下才是,可孙佳麟硬是被他打得毫无招架之力,霍少弦膝盖重重朝着孙佳麟胸前撞去。
连续几下后,莫希上前抱住他的腰,“少弦,真会打死人的,你别这样,我错了。”
所幸,酒吧内的保安很快赶来,三个人一起上前才将霍少弦给拉开。
莫希搀扶起孙佳麟,“你没事吧?”
孙佳麟擦下嘴角处,都是血,这Y下手可真够重的。
保安掏出手机要报警,孙佳麟坐起身,疼得几乎开不了口,他摆下手,“别报警。”
酒吧内的人闻言,朝他看眼,“您确定?”
孙佳麟点点头,要被他老爷子知道的话,还不扒了他的皮。
霍少弦冷眼瞅着两人,莫希蹲在孙佳麟旁边不住哭,孙佳麟捂着腰际,疼得面目狰狞,他笑了笑,“你还是知道了。”
莫希惊恐不安,她没想过霍少弦会发现,她站起身走向他,“少弦,你听我说……”
霍少弦一把推开她,走到孙佳麟跟前,莫希再度上前,“是荣浅说得是不是?她还是告诉你了!”
男人脚步陡然顿住,忽然觉得讽刺极了。
孙佳麟撑起身,手掌内都是血,霍少弦转身要离开,莫希忙抱住他的手臂,“少弦,不是你看到得这样……”
霍少弦将她推开,望着他快步离开的身影,莫希看了看孙佳麟,还是追了过去。
孙佳麟呸了口,“妈的,爷伤这么重你看不见啊!”
女人还真是没有良心!
用过就弃,当他是抹布吗?
霍少弦快步走出酒吧,上了车,莫希过去,双手扣住车把,“少弦,你别这样,你听我说啊。”
男人发动引擎,车子猛地开动,莫希硬是被拖拽出去好几步。
霍少弦的车犹如离弦之箭般往前冲,莫希爬起身,在原地喊了几声,男人却连头也没回。
她双手捂住脸,痛哭流涕,居然连车也没开,就这么踩着高跟鞋一直往前跑。
莫希只知道,完了,完了,她坚守了这么久的爱情没有了,婚姻也没有了。
小米糍嚼着牛排,另一手抓着薯条,荣浅在旁边替她切着。
脚踝处感觉到痒意,荣浅头也不抬,一脚狠狠踢过去,但男人早有准备,她踢了个空。
这顿饭吃得也不安生,荣浅拉着小米糍的手走出餐厅,她分外珍惜这种感觉,女儿小小的手被她攥在掌心内,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厉景呈去取车,荣浅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脸。
男人将车开到路边,荣浅牵着小米糍刚要走过去,眼里陡得看到抹人影,她来不及细看,莫希也没想到会在这见到荣浅,她大步冲上前拉住荣浅的衣领,“你答应过不告诉少弦的,你为什么要骗我?现在好了,他知道了我和孙佳麟的事,你开心了?你开心了!”
荣浅趔趄步,旁边的小米糍吓得一动不动。
荣浅拉过女儿的手,让她藏在身后,“希子姐,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荣浅,你又有机会了是不是?”莫希泪流满面,“这都多久过去了,我打他电话不接,家里人说他还没回去,少弦能去哪?会不会出事?”
荣浅使了好大的劲才将莫希的手拉开,“我没告诉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出轨在先,怪得了谁?”
莫希欲要上前,被荣浅给狠狠推开,“他要是出事,你就是罪魁祸首!”
厉景呈坐在车内,看着荣浅肃冷的侧脸结起冰雾,她拉过小米糍走向他的车,打开副驾驶座后让女儿坐进去。
“我送你回去。”
荣浅头也不抬,替小米糍系好安全带,“我还有些事,我自己打车回去。”
厉景呈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她说的事,还能是什么?
男人扬起薄怒,心里烦躁起来,莫希和孙佳麟的事被扯开,也就意味着霍少弦的婚约告急,他侧首,盯着荣浅仍旧绷紧的小脸,这对青梅竹马,如今倒像是两匹挣开了缰绳的野马,也不知会不会又撞到一起去?
荣浅朝小米糍挥下手,然后径自穿过马路向前。
厉景呈看眼,发动引擎跟上。
荣浅很快招了辆出租车,果然不出厉景呈的意料,车子并未朝着荣浅家的方向而去,厉景呈没有犹豫,油门一点,跟了过去。
一路上,厉景呈跟得不紧不慢,他单手把住方向盘,另一手抓住女儿的小手。
小米糍扭头看看他,“爸爸,我们是要回家了吗?”
厉景呈心里藏着事,小米糍没等到答案,只好看向窗外的景色。
男人面容沉浸在忧郁的夜色之中,听到霍少弦出事,荣浅脸上掩饰不住的担忧骗不过他。
厉景呈单手支于车窗外,寥寥凉风袭于面上。
对于荣浅,他最怕的就是她心里藏着的那个人,荣浅身上的旧伤是他加注的,可旧爱却属于霍少弦,如今,连横在他们中间的唯一屏障都消失了,厉景呈不由惶恐,任他再有自信都会觉得手足无措。
偌大的南盛市,他就看她怎么找。
荣浅坐在车后座内,完全没发现厉景呈就跟在后面。
她只想着,霍少弦那样骄傲的人,平日里高高在上习惯了,知道了莫希的事后,他一时怎么接受得了?
“小姐,去哪啊?”司机再度询问。
荣浅也不知道,南盛市大大小小的酒吧就数都数不清,况且她并不确定霍少弦是不是去了那种地方。
凭的,只是荣浅对他的了解而已。
在霍少弦还是少年时,遇上心情不好了,就会去酒吧,跳上个半小时出身汗,他说比打拳还过瘾。
荣浅报出个地址。
司机这会有了明确的目标,便加速前行。
到达目的地后,荣浅推开车门下去,她快速朝着酒吧而去,厉景呈将车停在路边。
小米糍迷蒙地眨眨双眼,“爸爸,到家了吗?”
“小米糍乖,爸爸下去趟,你待在车上等爸爸好不好?”
“我不嘛,我怕。”小米糍说完就去开车门,厉景呈没法子,只得抱着小米糍一起下去。
荣浅走进去,门口的人冲她道,“不好意思,今晚有人包场。”
荣浅一听,就知道霍少弦**不离十在这。
“我是来找人的,马上出来,就看一眼。”说完,径自往里冲。
厉景呈进去时,那人刚要跟着荣浅阻拦,看到又一人上前,他忙拦住厉景呈,“对不起,今晚有人包场了。”
厉景呈指了指自己的脸,“你敢拦我,明儿就让你关门大吉。”
说完,抱着女儿快步往里走。
那人直犯晕,关门还大吉,这是咒他呢。
荣浅听到舞曲声传到耳朵里,沉重的脚步声经过走廊,方才,莫希的样子她也吓了跳,脸上还有手掌抹出来的血,高跟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踢掉了,失魂落魄。
荣浅就怕霍少弦冲动,她走进酒吧内场,偌大的地方,就只有霍少弦一人。
DJ也被赶走了,机器播放的舞曲震耳欲聋。
荣浅站在门口,没有立即进去。
霍少弦现在就像一只受了重伤的野兽,她不知道她的出现,会不会更加催化了他的伤口?
尽管霍少弦对莫希没有十分的爱,但她却是他的妻子,是她女儿的妈妈。
荣浅相信,从霍少弦娶莫希的那刻起,他是打算跟这个女人过一辈子的。
霍少弦的领带扯松丢在一旁,颈口两颗扣子也被强行扭掉,露出性感突出的锁骨。
男人白净的衬衣上还有血,荣浅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霍少弦手里拿着瓶酒,没有经过任何地勾兑,他孤独的身影投射到角落里,扭动的姿势依旧娴熟,荣浅仍旧站在那没动。
厉景呈抱着女儿远远得在她身后。
小米糍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爸爸,这是什么地方啊?”
厉景呈轻拍下她的后背,“你乖,困不困?”
女儿点点头。
“那就趴在爸爸肩上睡会。”
小米糍两手收紧下,脑袋埋入他颈间。
霍少弦扬起手臂,酒瓶倾倒,浅褐色的液体一一洒在自己的身上、手臂上,他尽兴地舞动,狭长的眸子紧闭,不看周围的人、不听周围的声音。
将莫希和孙佳麟当场逮住的时候,霍少弦心里的愤怒几乎吞噬掉理智。他连杀了孙佳麟的心都有,他自问,为这段婚姻,他也在隐忍付出,所有人都劝他,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只是这一幕太讽刺了。
荣浅三年前离开,他就是有了妻子有了女儿,有那所谓的一纸婚约,现在想想,多么好笑。
身上的酒随着舞动,而洒落向圆形抬起的舞台。
他的这一次放纵,当真是一舞倾城。
荣浅想,她应该是不适合出现在这的,知道他没事,至少找到了宣泄的方式,她就放心了。
荣浅身子动了动,厉景呈就站在她回头能看见的地方。
看到她似乎有转身的意思,男人神色微松,举步欲要上前。
他是不是还能安慰自己,荣浅和霍少弦不过是段旧情而已,她这样着急找他,只是当他一个很好的朋友放心不下而已?
荣浅垂下眼帘,脚步转了下。
厉景呈拍拍小米糍,女儿闭着眼,没有睡着,这会得到老爸的暗示,她挺起身。
“浅小二!”
在小米糍那一声阿姨即将唤出口时,另一阵沙哑沉重的男音却率先传到他们耳朵里。
荣浅抬起头,霍少弦这会站在台上,熟悉幽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她看。
既然他发现了,荣浅干脆抬起双脚往里走。
身影猛地消失在厉景呈的眼里,他瞬间觉得整颗心都空了。
荣浅上前几步,霍少弦起初是一动不动杵在那的,他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灯光魔魅,仿佛将他们两人都拉到许多年前。
她还是那个会来这找他回去的小女孩,他还是那个会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少年。
霍少弦忽然往下跑,步子急促,几乎要踢倒旁边的凳子。
他到了荣浅身前,她张张嘴,但安慰的话一个字说不出来。
男人也没给她开口的机会,霍少弦一把扯过荣浅将她狠狠按在怀里,心口撞上的瞬间,男人眼里的朦胧藏不住,他薄唇微启,“浅小二,我们怎么会有今天,怎么会有今天?”
话语间的悲伤,令人听闻后不免动容。
荣浅心里一酸,涩涩地泛着难受。
厉景呈抱着小米糍来到门口,陡然撞入眼帘的便是两人紧紧相拥的画面,他赶紧伸手捂住小米糍来不及看过去的双眼。
男人带着咬牙的怒意,一边却又抑制不住嘲讽。
他遮住这一幕,是怕荣浅有朝一日认回小米糍的时候,没法向女儿解释今天的事。
厉景呈利眸如剑刃般刺向两人。
可,他这又是何必?
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