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令中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是要求南京府,在半年内联合辽西辽东其他兵力,对开元府发动全面进攻!”赤思说道。
“你知道南京府现有的兵力吗?”赵权小心地问道。
“我知道,南征高丽,东真军损失不少,但怎么样也还有三千兵力。现在开始在南京府内征召山民,半年之内绝对不会少于一万!”赤思斩钉截铁地说道。
“而且,对开元府一战,不仅仅只有南京府,脱列那哥同时也向辽西辽东,各家势力都发出诏令,必须共同出兵。这样算下来,总兵力起码不会少于开元府现有的兵力。此事紧急,如果不能在斡赤斤完成对所属部族的召集之前,将其击败,后果将不堪设想!”
赵权默然不语,赤思这话倒也不算夸张,如果在南京府内搜山捡海,的确还有不少兵源可以挖掘,但这样征召而来的士兵,其战力势必堪优。最关键的是,赵权根本就不想跟开元府开战。
从高丽北返,南京府遇到了两次最大危机,都是开元府引起。赵权费尽了心思,才赢得两年的喘息机会。当然,这两年的时间也只是理论上的时间,撒吉思或帖木迭儿可能会遵守这个约定,但是如果有必要,赵权相信斡赤斤绝对不会受此协议的约束。
相对东北其他势力,南京府其实没有任何优势,没有现成的资源、没有显赫的靠山、缺粮少钱,又地处辽东的角落,相对其他对方来说,只是一个如同鸡肋般的存在。
要不是窝阔台为了牵制斡赤斤,南京府早已经被其他势力吞没,连渣都剩不下多少。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赵权叹了口气,问赤思:“忽察是什么意见?”
“他……他希望南京府可以联合辽西辽东所有的势力,向斡赤斤发动进攻。”赤思话刚说话,看到赵权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由的又有些恼怒。
“你觉得有可能吗?”
“汗庭向南京府派出信使的同时,也已经向锦州、辽阳、沈州、辽南等地分别派出了信使,诏令完全一样。”
“那好,我们现在开始召集兵力,而后等着其他势力的召唤,共同向开元府进军。”赵权一脸轻松地说道。
“你……”赤思怒哼一声,却只能强摁住自己的愤怒。
其实,赤思也知道,两辽之地,山头林立。虽然名义上都是诸王的封地,但能有效管理的区域不到一半。而且即使如此,在形式未明之前,谁又会愿意主动向开元府这个最大的势力发起进攻。
正是由于有这种担心,脱列那哥才会逼着忽察派出赤思来到南京府,赤思原来以为自己不难劝说东真军当这出头鸟,但现在的情况显然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料。别说是忽察的命令,眼前的这批人看来连汗庭的诏令都不准备奉行了。
赤思只好收起脾气,耐着心说道:“斡赤斤虽然号称有二十万兵马,但多半在岭北,少部分在岭南。现在留在斡赤斤身边的兵力肯定不会超过三万,只要东真军肯率先宣布对斡赤斤作战,我相信两辽之地最少可以凑出五万兵来呼应。击杀斡赤斤,并非难事!
你们出兵之后,即使杀不了斡赤斤,只要将他及三万开元府主力拖住,让脱列那哥稳住汗庭局势之后,斡赤斤便根本成不了威胁。
忽察王子已经答应,事成之后,可以将南京府交给大将军,他从此不再过问南京府任何事情。甚至可以帮你们申请到开元府的管辖权。
而且,如果你们现在不肯出兵帮助汗庭,真的让斡赤斤得偿所愿,你们觉得南京府还会有活路吗?”
这倒是实话,现在的斡赤斤虽然强大,但也并非属于不可战胜的对象。一旦斡赤斤夺得汗位之后,甚至不用他出手,只要吩咐一下,南京府就会被其他势力撕成碎片。
已经说得口干舌躁了,可是众人依然一语不发,赤思顺手端起身边的酒碗,又一口把酒灌入喉中。一股直贯脑海的辛辣,化成一团莫明的烦躁,让他突然迸发出无可抑制的恼怒。
赤思把手中的酒碗往地上一摔,指着大乌泰与赵权狠声骂道:“你们两个,被忽察当作最可信任的部下与兄弟,如今需要你们的时候,就这样不敢作为吗!你们,还是不是男子汉!”
一直未曾言语的大乌泰脸现赦然之色,赵权却施施然站起身,对着赤思抱拳一礼,说道:
“先代我谢过忽察王子,承蒙他看得起我赵权。如果今天是忽察有难,我赵权绝不会有任何犹豫,定会为他出生入死。但即使如此,我也不会搭上东真军的数千条人命,更不会让南京府毁于一旦。”
赵权语音渐渐清冷,“这是你们之间的战争,无论谁胜谁败,与南京府又有何关系?”
赤思终于再也忍不下满腔的愤怒,右手一抽,从腰上拨出弯刀,抬手一扬,便朝着赵权劈来。
众人大惊,大乌泰腾身站起,怒喝道:“大胆赤思,放下刀子!”
此时,赵权身后一道乌光闪出,犹如一条肆意的长蛇,迅速地向赤思咬去。还未等赤思看清来袭兵器的模样,手背上便传来一阵巨痛,他“啊!”的一声大叫,虽然弯刀依然还紧紧握在手中,但已经软软垂下。
这道击中自己手背的乌光一击即退,却在半空中绕了个小弯,随即缠上刀柄,一股轻巧却极具韧性的力气传来,赤思握着刀柄的手腕不由一松。
“咣当”一声,随着这道乌光闪退,赤思的弯刀被甩落地上,划出一道细细的火星。
赤思大吃一惊,双脚不由的往后一退,这才看清,出手的人竟然是和他从火罗村同行而来的丁武。而他竟然根本没看到,丁武到底是用什么兵器卷走了他的弯刀。只是手背之上,却留下了三个小洞,血正缓缓从中渗出。
赵权弯腰,捡起赤思的弯刀,倒提刀柄,走到赤思身边直接插入他腰上的刀鞘之中。而后轻轻拍着他的胳膊,说道:“赤思将军,既然你是代表忽察而来,我绝不会对此事不管不顾的。我会认真琢磨一个方法,在不损害南京府的前提下,给忽察一些他需要的帮助。”
送走满腔怒火却再无法爆发的赤思,赵权视线在厅内众人脸上缓缓扫过。所有人都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参与汗位的争夺,固然风险极大,但是收获无疑也是极为吸引人的。然而,任何的收获都得依靠实力去争取,南京府现有的力量,还远远不够参与蒙古国汗位争夺的资格。
这一场仗打下去,最好的结局,就是开元府与南京府两败俱伤。这可能也是蒙古汗庭最希望看到的结局。
可是不管怎么说,南京府在名义上依然是忽察的万户府,在汗庭的诏令与忽察的要求之下,东真军如果依然没有任何实际的行动,南京府便会失去所有的道义基础,从此必将被视为忘恩负义、怕死求生之辈,而遭所有势力孤立。
真要如此,天下之大,恐怕再无赵权等人与东真军的立锥之地。
进不得,退不能,赵权不由的仰天而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