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都不止是煎熬!
烈火烹烤、油锅煎炸,应该都没有这么痛苦。
今天,已经是东真军的营寨立起的第三天。也是王栖梧等人,被滞留在石沟村的第五天。
虽然无论是东真兵还是王佺的护卫,都没有出现损失,但是看着寨前不断拥挤而来的敌兵,王栖梧却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
可是,他却根本不知道,这种恐惧到底从何而来。
这是王栖梧第一次面对战争,但是,他觉得这应该不是自己感到恐惧的主要原因。
从南北包操而至的敌兵近千,乌泱泱地围在营寨之外,气势薰天。这也应该不是王栖梧恐惧的原因。
他相信安迪手下的百人队,即使无法击溃敌兵,但凭此坚寨,守上四五天,的确没有任何问题。
莫明的恐惧,折磨得王栖梧坐立难安、虚汗直冒。他无法静下心来思考,也无法做出清晰的判断。
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缩在自己的营帐之中,暗暗地祈祷,抚松县的东真援兵,能够尽可能快地抵达石沟村。
还好,王建禾终于发挥了一些作用。几乎每过半个小时,他都会跑进来跟王栖梧汇报一下情况。
近千贼兵,显然来自许多不同的地方,有汉人也有蒙古人,还夹杂着一些畏吾儿人与高丽人,甚至还有一些从山里出来的野人。
人虽杂,但个个身子彪悍,倒也并非没有战力。
尤其是其中有两支貌似主力的百人队,脸蒙黑布,身着皮甲、手持硬弓、腰悬长刀,进退有据。
在寨外吵闹了一整天之后,敌兵终于发动了一次试探性进攻。但是,一个回合不到,便一击即退,营寨之外,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
东真军营寨没被受到任何的损坏,却却又进一步加深了王栖梧的恐惧。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他们是在等待更多的敌兵汇聚而来吗?一千人,其实真要肯攻打这座小营寨的话,按道理也够了,人再多并不一定有用。
或是在准备攻打的器械?
或是在商量攻打的方法?
这一次,连安迪都有些看不懂了。
“我觉得,会不会他们根本不知道咱们已经把求援信息发出去了?”王建禾小心翼翼地说道。
几个人眼睛一亮。
还真的有这个可能性。
利用海东青传信,已经慢慢地开始在东真军中普及。不过,操办此事的一向都是缉侦局,其他人也不允许过多插手。
就是南京府内部的普勇民众,对于海东青的作用,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这些贼兵,堵住石沟村前后通道,不就是为了防止他们把信息传递出去,引来援军吗?
也许他们的确根本没想过,援军到来的速度之快,会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因此,这些人也就不急着攻打营寨,或许此时正在寻找一个更稳妥的破寨方法。
就连戴枫都向王建禾投来赞赏的眼光,让他一时颇为自得地含蓄而笑。
然而,王栖梧的眉头依然紧皱,心里的隐忧更加的沉重,已经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王佺在做什么?”王栖梧挨捏着自己的额头问道。
“他一直在自己的营帐中呆着,一步未出。六个护卫也始终守在那,未曾离开。”
“外面那两支百人队,能得出来是哪来的吗?”
“有点……有点像是高丽的别抄军,不过他们都蒙着脸,无法分辨清楚。”安迪回答得很不确定。
高丽人?别抄军?
蒙古人?是忽必烈手下,还是辽阳过来的人?
还有哪些势力,会想要杀了自己的?
或是一心一意想杀王佺?
王栖梧,越想越是头大。
他虽然怕死,其实并不是一个愚蠢之人,只是身处危险之地,却无论如何也集中不起自己的精神来。
其他人看着王栖梧模样,却是神色各异。
王建禾脸现痛惜之色,戴枫则是满脸担忧。
而从安迪眼神之中,一闪而逝的却是一丝鄙夷。
六月底的石沟村,虽然凉风不断,但是营帐之中,依然闷热难耐。
王栖梧步出营寨,站在营帐之前,呆呆地看着半天空中的那勾细月。
耳边一些细细的议论声,把王栖梧的视线扯回营寨之中。
王佺的几个护卫,正在低声地交谈着什么。看到缓行而来的王栖梧,齐齐地住了口。
这两天心思紊乱之际,也没与王佺见面,也不知道他一直躲在自己的营帐中做些什么。
然而,看到那些护卫木然的目光,王栖梧不自禁地又停下了脚步,转身进入自己的营帐之中。
当夜无话。
直到凌晨,王栖梧才勉勉强强睡着。但是,眼睛刚闭上,就被寨外的一阵阵哭喊声吵醒。
“不好了!”王建禾连滚带爬地冲入帐中。
王栖梧无奈地仰起身,轻轻地捶着自己的额头。
“司长,不好了!”清晨的阳光,透过营帐,映出王建禾一脸的张惶,让王栖梧心头,不由地生出一股极度的厌烦之情。
“那些贼人,挟持着全村的人,要求……要求……”
王栖梧心头一紧,猛地从床榻上站起,问道:“要求什么?”
“要求司长,单独前去与他们见一次面……”
王栖梧脑中一阵眩晕,石沟村的村民,自己怎么会把这些人给忘了?
戴枫眉头深锁,安迪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波动,只是看着王栖梧的眼神中,依旧带着一些异样。
在王建禾的搀扶之下,王栖梧勉强地在寨墙之后站定,往外看去。
全村的老少大概都在这了,密密地被捆成一窝,堆在距离营寨五六百米之外。
在这窝人之前,还有十个村民,被摁着跪向营寨,每个人眼中都露出惊慌之色。
那个老村长,则在一旁朝着东真军营寨歇斯底里地哭求着:“救救他们,救救我们,放了我吧,跟我没关系啊……”
看到寨墙上露出的王栖梧,一个身着皮甲,脸蒙黑巾的人,静静地走近营寨。双拳一抱,闷声说道:“我等没有恶意,只求与王司长一晤。”
王栖梧满心郁结,这些贼人,死盯着自己不放了?而且现在竟然还以村民的性命相威胁,这一招,让自己想安安静静地躲在营帐之中,都已经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