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百草山之祸传到他耳中,药王打死也不肯相信,直到去百草山亲眼看到,烧毁的房屋,遍野的腐烂尸体。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让药王差点丧命。
多亏江南派人跟他一起来,在将这些亡魂好好安置以后,赶紧把老药王接回去,让他离开这片伤心之地。
老药王回去以后仍然不肯接受现实,他盼望着百草山有人还活着逃离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而这次,他非常肯定这玉是霍方的东西,那戴着这玉的孩子,是不是霍方那可怜的女儿。
“那孩子……”崔尚锦关上门迫不及待地想从老药王那里得到答案。
老药王比他更想。
“那孩子是我从长安的难民坊里收养的,这件事我一直对外瞒着,这块玉是我刚见到她时就有的,刚才见您……”
听着这些话,老头儿眼眶里的泪直接涌了出来,却又颤抖着笑出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定还有人活着……”
两人在屋里聊了很久很久,那天晚上老头儿高兴地睡不着,崔尚锦听完老头儿的故事也为他高兴,更为风绒的身世难受。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年的善行救下的竟然是名医霍方的骨肉,以前年轻时也在江南曾与霍方有过接触,以前刚听到百草山的惨案时也惋惜过,却没想到风绒竟是……
两人约定这件事不告诉外人,第二天一早崔尚锦便拉了风绒,找了些借口让她做药王的干孙女。
风绒乖巧地磕了头,喊了声爷爷,老药王百感交集,欣慰不已。
住下的这几日,老头儿不仅找到了霍方的闺女,还轻松地完成了杜娘的心愿,最后也成功说服了沐荷。
老头儿每天跟沐荷讲他的针灸与古书的区别,让沐荷彻底了解他所说的挽生针法,对于素生对于任何不通气理之人都无影响,沐荷终于放心。
前面几日施针的时候,老头留沐荷在旁观看,每扎一处罕见的穴位都细细讲解,后来就干脆由沐荷给素生扎针。
老头乐得逍遥,更是缠了风苔陪他东晃西晃。
一直住到素生恢复正常脉息,看到风绒现在重获新生,会离那些黑暗越来越远,就放下心来,悄然离开回江南去了。沐荷未能道谢,甚是遗憾。
对于饮食,沐荷精心调制,两月有余,素生如同换了个身子。常家人仍不敢懈怠,开始将素生和青芽集在一起,由常之行教授武功。
常之行叫铁匠打了两只简易的短剑,每日清晨在庭院里教他们基本剑法,对于素生,更是余出一个时辰让他缚沙袋走梅花桩,锻炼气力。
挥剑平扬,瞻前顾后,避重就轻,扬长补短。
素生将常之行头几日说的一大堆剑法归结为几个词,手持铁剑细细琢磨。对于素生而言,虽然身体养好了,但没有丝毫基本功作底,要学会剑法绝非易事。
素生每日趴在油灯下将学到的口诀结合常之行的示范画下来,一个个鲜活的舞剑动作跃然纸上,要领皆概涵其中,他也为青芽画了一份,因为青芽虽是练武之才,但理解心诀绝不是他的强项。
沐荷看过以后,对素生的画工和字体赞不绝口,贴心地用粗针麻线帮他们订成了两个习武册子。
有了自制秘籍,两个人迅速赶上常之行的进度,对于每日在庭院里的习剑时光很是珍惜。
后来,青芽嫌弃那栏秋千碍事,手里的短剑又砍不断铁链,就趁常之行拿雪尘剑让他体验的时候,用新学的一招醉桨划萍,横劈向秋千,果真削铁如泥,一排秋千板齐齐落地。
只听一声刺耳的尖叫,风绒跺脚大哭,常之行假装叱责青芽,给素生使眼色去哄住她,结果还是惊扰了崔母。
经风绒一番告状,老太太让他们立刻重装秋千,罚青芽七日之内不准练剑。
这天以后,青芽与风绒更是结下梁子,每日都要来素生房内斗嘴。素生足足忍了七天。
“素生,我们去酒楼吧,上次他们比赛写诗还没出结果呢,我想去看看是......”
“不能答应她,天天往酒楼跑,不嫌烦腻。”
这些日子青芽旁观,素生对于冗余繁复的剑法心诀过目即诵,对于常之行所示一点即通,得了许多夸赞,心里不免着急,怕这小弟仅用几日就赶上自己。
“昨日晚饭时分外祖母已经解我禁行,今天就能在家里与你比试功夫,这些天真是等得手痒。”
“打架有何乐趣?你比我大都不能让着我,真是没风度。”
“什么打架,兄弟比武是谓切磋。再说,你还比素生大一点儿呢,你为何不让着他?”
“......好,素生,你说要我谦让与你吗?你今天要说喜欢打架我就不去酒楼了。”
素生自然沉浸在算术里,无心理睬。
“你看他不说话,那就是支持我。”
“你耍赖啊,素生他本来就不爱说话。本大侠也不跟你吵了,反正要去你就自己去。”
素生不明白他俩为什么老把战场选在这里,不过只能任由他们闹,他还要继续看账本。
之前在寺庙中虽见师父整理过登记香火钱的小册,但跟这些生意账目大相径庭。
翻阅过藏经阁大量经书,晦涩拗口之物不在少数,素生皆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可常之行刚教他看账目时,素生确实费了一番功夫。
万事开头难,撑过前几天入门的迷茫,现在素生只要静下心,一日核对几十本账目都不成问题。
最开始常之行说风苔从小接触账本,甚是拿手,让他俩一起把近几年的账目都清算一遍。
素生鼓起勇气,欲风苔较量一番,谁知那陌生少年却每日睡前将常之行均分给他的对账任务拿来给素生替做,并吩咐一早来取。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素生丝毫没有感到自己是外人,除了常之行夫妻的细心呵护,关键的就是感觉风苔跟自己的融入方式是一样的,一样对这个组合满意、感激、喜欢,却还不是亲情。
素生不解。
按理说风绒和风苔从小一起在外祖母的宠爱下长大,彼此之间应当十分亲密,跟外祖母的关系也应该很好,可是,风绒经常跟青芽和自己玩闹,从不曾跟风苔有什么交流,而风苔只是跟在崔尚锦舅舅身边,也从不曾跟外祖母有什么交流。
这些都让素生误以为这就是融入一个新家庭的正常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