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得佛门圣地辩经论法的佛法学说莫非是……
徐年恍然想起他在有鹿书院遇到的佛门师徒,一个是转世高僧,一个是在世高僧。尤其是在世高僧清慧,又是五品境又有佛门至宝十方莲台,在佛门当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大抵是能够相当于有鹿书院大先生之于儒家。
如果说那对来自寒乌国松度寺的佛门师徒没有死在大焱王朝的铁骑之下,而是回到了佛门圣地。
把徐年当时随口搬出来的“众生皆可为佛”宣扬开来,引起了佛门圣地的内耗,连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寒盟要复苏冬主天厄这种关乎信仰更易的大事都能够不顾了
应当不至于吧?
徐年神情古怪,他当时对圆真和尚说的那套佛法,当然不算是胡诌,但他自己可没什么研究,就相当于是从前世搬了几句名人名言而已。
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吧?
但与其自己瞎猜,显然不如问个明白,徐年直接问道:“洛衡陛下,你所指的佛法学说,是否与一对名叫清慧和圆真的佛门师徒有关?”
洛衡摇了摇头:“我非佛门中人,只是听不器大师提过几句,并不知晓详情……”
洛衡虽然不知道,但是他所说的海刹国国师不器大师也不是找不到人。
在这顿由海刹国王盛情招待的宴会接风洗尘过后,徐年便去找了不器大师。
那位已经算得上得道高僧的不器大师没有出席宴会,既是因为他不喜酒色,也是因为他身为海刹国国师,在国王另有重要事务时,自然而然肩负起了救济百姓的职责。
苦寒之地的太阳落得早,时辰还不算太晚,但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在这破城后的第二个晚上,即便侵略者已经不见了踪影,但他们留下来的伤痕却注定会让许多人都辗转反侧,睡不了一个好觉。
徐年在随处可见战争痕迹的街道上找人打听,很快就打听到了不器大师的下落,当他找到正以金刚之力抱起一根房梁救出被困百姓的不器大师时,还意料之外地见到了李叔。
但仔细想想,这倒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都是救济百姓,救到一块儿来了也不算奇怪。
“……清慧大师?大真人说的没错,导致那方净土吵到连寒盟都顾不上了的佛法学说,正是出自于清慧大师,不过依照清慧大师的意思,佛法另有出处,他只不过是有缘人,侥幸把佛法带回了净土。”
不器大师把被房梁压着了腿的伤者交给李施诊医治,而他则双手合十朝着徐年行了一礼,徐年说明了来意后,这位海刹国的国师流露出些许意外之色。
佛门圣地虽然吵得厉害,但就目前而言这还只是佛门自家事,外人知道内情的可不多。
“大真人可是认识清慧大师?”
“算是……认识吧。”
徐年语气古怪,忍不住再进一步的确认道:“清慧大师宣扬的佛法学说,可是……本自具足?”
听到这么一句话,不器大师神色猛然一变,体内的佛光都有些难以控制地浮动了一阵,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念珠快速拨动,嘴唇张合之间连连说了好几声阿弥陀佛,才稳固住了佛光。
“不敢妄言!不敢妄言!不敢妄言……”
“清慧大师的众生为佛本自具足之论。”
“实在是太过高深了。”
“贫僧佛法不精,难解其妙,故而只能不思不想不去琢磨,以免误入歧途而不自知。”
对于众生为佛的新佛法。
信者奉为真经,不信者视为异端,而不器大师刚好就是夹在中间的那一派,认为自己的佛学还不够精深,不足以解析其妙,敬之而又畏之。
不器大师看向徐年的神情更为意外了,苦笑道:“没想到大真人对佛法还有研究?”
儒释道。
这可不仅仅是三条修炼途径而已。
更是显学三教。
涉及到理念认知处世方略的不同,在这三条修炼途径上的修行者,一般修的是什么就是哪教中人,修为越是高深往往越是如此,所以不器大师显然就把徐年当成了道门中人。
但是这众生为佛的佛法……
这可是现阶段就连许多佛门中人都未必了解,几乎要把极乐净土分裂成两派了的新佛法。
若是消息灵通打探得知,也应该是说耸人听闻的众生为佛。
能够说出本自具足,就证明不仅仅是道听途说,还一定是研究过佛法,甚至佛法造诣颇深,才能意识到比起与佛门一直以来的独尊一佛相背离的众生为佛,本自具足才是这一新佛法的关键。
“算是……略有研究吧。”
徐年也只能这样说了。
不然他要是如实说,清慧的众生为佛本自具足,就是从他这里得去的,到时候不器大师估计再想稳固住佛心,就不只是转动佛珠念几声阿弥陀佛的事儿了吧。
不器大师却双手合十,再行了一礼,轻声笑着说道:“大真人谦虚了,贫僧看得出来,大真人对于佛法想来不只是略有研究而已。”
不,大师,这你是真的没看出来啊……
徐年在心里默默回应道。
所以回过头捋一捋事情经过,因为徐年在有鹿书院对圆真掰扯了几句众生为佛,圆真和尚的师傅清慧和尚也知道了,还把这套佛法带回了佛门圣地,佛门圣地里的高僧们由此因为众生为佛还是独尊一佛吵到不可开交。
寒盟能够突飞猛进快速发展,也正是因为佛门圣地忙于辩经论法无暇他顾。
要这么算起来……
寒盟盟主高低得给徐年磕两个头了。
毕竟若是有佛门圣地压着,寒盟最起码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掀起战火,通过战争来吞并那些并不愿意成为寒盟一份子的其他国家。
“城墙——城墙要倒了!快跑啊——”
“速速离开此地!”
“跑起来,都跑起来,快快快……”
急促的催促声忽然传来,尔后只听见一阵从细微到震耳的轰鸣声从城墙上扩散开来,然后就是比月色更黑的阴影,自缓缓倒下的城墙投射到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