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歌走了,念念一直都不开心,噘着嘴苦着脸,任凭我如何跟她讲话都不理不睬的。她使小性子的时候很难沟通,只有等她慢慢平静过后才可以。所以下飞机的时候我一直抱着她,怕一放开她就乱跑。
出站时我居然看到了程峰,他站在出站口那儿东张西望,手里还拿着一块牌子写着“裴丹青”三个字。估计是陆朝歌喊他来接我们的,我也就没过去,从机场负二层转地铁了。
其实我心里很乱,一方面特别渴望回到陆朝歌身边,一方面又害怕重蹈覆辙。他们家那些人太可怕了,还有那个薛凯莉,亦是我心头解不开的疙瘩。
可能,离开对我对他都比较好!
回家的途中我打了个电话给裴越,问了一下那个人的情况,他说情况不容乐观,曹雪芬母女已经准备放弃治疗了。
我听后唏嘘不已,当年他腰缠万贯娶了那女人,谁料却落得这般下场,我都不知道该抱有什么样的心境了。幸灾乐祸做不到,同情他更做不到。
我也就没马上回家了,准备去医院一趟看看,正好回家要路过那边。
一边走,我一边给念念介绍那个人,“念念,等会儿你会看到一个跟妈妈长得有些像的老人,你要叫他外公,他是妈妈的爸爸,现在生病了。”
老实说,我很不想把念念带给那个人认识,可忽然间听到他时日不多了,那满心的怨恨和愤怒竟然弱了很多。大概,真的是血浓于水那点情分吧。
念念听得很认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总算要理我了,我心里悄悄舒了一口气。
我刚抱着念念走进医院大门,迎面忽然走来了几个人,为首那个正是薛曼欣,她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因为是碰面正对,我避无可避,跟她对上了。
她愣了下,眼神死死落在了念念身上,眸光变得诡异至极。我礼貌性地冲她点了点头,忙抱着念念迅速走过了,她竟直接就跟了过来,不停打量念念。
“裴小姐,这是你的女儿?”
念念很敏感,所以我不敢乱说她不是我女儿,就笑了笑道,“薛小姐,柯老板的病情如何了?人好些了吗?”
“他还是老样子!”薛曼欣对柯远威似乎很不以为然,对念念倒是感兴趣得很,一个劲地瞅,“哎呀呀,想不到你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女儿,我倒是看走眼了,你这身材可一点都不像生过孩子的女人呢。”
我不愿意跟她多说,忙道:“薛小姐,我还有事,失陪!”
“这孩子是谁的?朝爵的吗?”薛曼欣还是不依不饶。
“不是!”
听她提到“朝爵”两个字,我立马就想到了她对陆朝歌说的那句话,她说他害死了人,那么到底是谁呢?我倒是很好奇。
最主要是,薛凯莉和薛曼欣都姓薛,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我其实想问薛曼欣的,可生生忍住了,这女人对我有企图,我不能跟她走太近了。
薛曼欣不断地打量念念,神色变化极快。我寒暄了几句就走开了,她还在后面追问了句“裴小姐,我提议的事情你还是考虑考虑吧,有空咱们聊聊关于朝爵的事儿如何?可能有你想象不到的故事呢”。
故事,始终也是故事!
我没再理会薛曼欣,抱着念念就往住院部那边去了,直接上了七楼重症监护区。这一层楼的人大都是半死不活的重病患者,隔三差五就会死人,相对比较晦气一些。
裴越在电梯边等我,看到念念脸一红,忙伸手去抱她,“念念,快来舅舅抱抱,几天不见怎么都瘦了呢?”
我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你知道叶玉秋把她送哪儿了吗?福利院!”
“福利院?”
“她脸就是被那里面的小孩子给打肿的,看看你做的好事,混账东西。”说着我又瞪了裴越一眼。
他眸光一沉,低声咒骂了句,我没听太清。往转角走的时候,我看到左边的VIp病房前站着柯远霆的两个属下,连忙就转身避开了。
那里面估计就是柯远威了,想不到居然跟那个人一个楼层,真是冤家路窄。
那个人的病房在右转弯的大监护室,里面住着六个重病患者。我进去时他还在睡觉,曾经轮廓分明的脸早已经布满皱纹,头发也全白了,看着都没个人形了。
他是心肌梗突发,被抢救过来后病情就一直不乐观,也不晓得还有没有恢复的可能。裴越跟我说曹雪芬已经跟主治医师说了放弃治疗,都已经定下出院时间了,就后天。
“他这样子,回去的话是等死吧?”我瞥了眼裴越小声道。
裴越点点头,叹了声,“主治医师说了,他这情况一旦放弃治疗,最多撑个十天半个月。但家里的经济大权在曹雪芬那里,她说不治疗我也没办法。”
“还有治愈的可能吗?”
“难说,医生的意思是继续治疗能维持生命,要彻底治愈恐怕得靠运气了。所以曹雪芬才不想治疗了,说这样下去是无底洞,再多的钱也填不上。”
“裴家的财产都落在她手里了?公司呢?”
“公司的法人和股权早就变更为曹雪芬了,爸手里一分钱也没有。姐,你说那女人怎么恶毒成那样呢,好歹也是相守了十多年的丈夫啊?”
我凉凉一笑没回他,这世上狠毒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差曹雪芬一个。我其实也不甘心裴家的所有财产落入那女人手里,如果是裴越我就无话可说。
“外……公?”
我正暗忖着,念念忽然吃力地喊了声,我忙低头一看,她正握着那个人露在外面的手用力呼呼的。
见我看她,她忙道:“手手……冷。”
我鼻头一酸,点了点头,“……嗯,外公手手冷,念念最懂事了,还给他呼呼呢。”
“嗯,呼呼!”
看到念念又吃力又认真讲话的样子,我眼泪花立即就飙出来了,忙别开头揉了揉眼睛。再抬头时,却发现那个人醒了,正努力掀起一丝眼缝看我,那浑浊的眸光再没了往日的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