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你走!”
念念吃力软萌的声音在我身侧响起,低头一看,她在用小手拼命地推陆朝歌,小脑袋还一个劲往我怀里钻,把我紧紧地抱住,深怕我被抢走了似得。
陆朝歌低头看她的时候,她也昂起小脸甚是戒备地看着他,小嘴绷得紧紧的,几分倔强在她眼底流露,居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父女俩这一照面,骇然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得,只是念念的五官更柔和一些。但两人那倔强的样子却是如出一辙,对峙的时候有些好笑。
他们俩就这样看着,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让谁。
我心里百感交集,完全不知道如何去跟念念介绍她这个从未谋面的父亲。很快,她眼中的戒备被好奇替代,一双明眸滴溜溜的分外灵动。
陆朝歌的表情很复杂,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可什么也没说。只是他眼圈红了,泛起了一层淡淡的泪光。他伸出手想去揉念念的小脑袋,她却迅速躲到了我身后,歪头就露了双眼睛看他。
“朝歌,你怎么……会在飞机上的?”我特别窘迫地问道。
他好像没听到我的问话,眼睛还傻愣愣地看着念念,又惊愕又激动的样子。他可能并不晓得念念是个患有孤独症的孩子,还试图得到她的好感。
念念盯了他许久,做了一个令我震惊的举动:她居然从她小荷包里掏了一颗棒棒糖怯生生地递给了陆朝歌,还给他露了个让人萌化了的笑脸。
要知道,在这之前,除了我谁都分享不到念念的礼物。裴越从小看着她长大,别说一颗棒棒糖,就连一个笑容她都吝惜给他。
而陆朝歌一出现,她竟然分享了一颗她最爱的棒棒糖,这是我未曾预料到的。
所以我忽然就泪眼婆娑了,人说女儿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看起来是真的。他们即使从未谋面,可血浓于水的那份感知存在的,或者,他们心有灵犀?
陆朝歌伸手去接棒棒糖,我发现他的手在颤抖着。当念念把小手和棒棒糖一起放进他手心时,他眼底荡漾许久的泪滴迅速滚了下来,就落在了念念小手上。
她惊愕地抬头去看他,小嘴瘪了瘪,也忽然红了眼圈。
堂堂七尺男儿,在看到自己女儿的时候竟哭了,我啼笑皆非,心里却如释重负。我想象过很多次念念和陆朝歌见面的情景,就怕他嫌弃她。
看来我是想多了!
好久,陆朝歌一把抱起了念念狠狠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轻声问我道:“青青,这是我的女儿吗?她怎么可以这样可爱,这样惹人疼呢?”
我但笑不语,心头有些与有荣焉。忍不住偷偷看了眼边上的左邻右舍,都惊讶地看着我们,还有两个女人在不停地抹眼泪,不晓得是不是被感动了。
于是我忙扯了扯陆朝歌的衣角道,“人家都看着呢,你还不快坐下,杵在这儿多尴尬!”
他蹙了蹙眉,才迟疑地抱着念念坐下了。我伸手想去把念念抱回她自己的椅子,她说什么都不愿意,就死死抱着陆朝歌的脖子不放手。
“你……也要回魔都吗?”
也不知道陆朝歌为何会出现,但我自己却很有自知之明,跟他之间再怎样纠缠也修不成正果。且不说陆家压根不待见我,单就叶玉秋对念念那令人发指的手段就令我无法释怀。
我固然是深爱着陆朝歌的,但爱归爱,相守是相守,不能混为一谈。
这些年,现实教会了我许多东西,亦让我明白何为“门当户对”,陆家与我来说太遥不可及了。所以,面对陆朝歌的时候,我渐渐无能为力了。
我忽然想起一句歌词: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放弃天长地久。这句话,很客观地诠释了我们俩的感情。
也不知道陆朝歌在想什么,拧着眉沉着脸,仿佛没听到我问话似得,我也就不说了,朝念念招了招手道:“念念,来妈妈这儿,乱坐位置的话,漂亮姐姐要说你不乖哦。”
看到念念对陆朝歌莫名的亲近,我心里忽然间很惶恐。真怕有一天他把她从我身边抢走,那我就真真切切变得一无所有了。
念念拧了下小眉头,纠结地看了陆朝歌一眼,依依不舍地从他身上爬了下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我给她拴好安全带,也没再理会陆朝歌了。
父女相认过后,竟是这般尴尬的沉默,真让人压抑。
飞机就要起飞了,陆朝歌的手机忽然间响了起来。他拿出瞄了一眼后,连忙调成了无声。我眼尖,下意识瞥了眼,瞧见他手机上显示的是Kelly。
唉,我果然是多余的人呢,让他那样的为难。
他的手机一直在闪烁,说明薛凯莉一直在打他的电话。他也不摁掉,就是不接,任凭它一直响着。
我装着不以为意地道:“朝歌,你电话响了,怎么不接呢?”
“没事!”他有些言不由衷,那紧锁的眉头分明表示他有事,还是大事。
“你走这么急,有没有跟伯父伯母说一声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多留几天。”
“那你跟我一起下飞机好吗?我放心不下你和念念。”他抬手看了下腕表,眉心拧得更紧了。
我摇摇头,找了个借口,“不了嘛,裴越让我尽快回魔都,我父亲人还在医院里,我要去看看。”
“伯父生病了吗?”
“嗯,在重症监护室呆了一个月了,也不晓得怎么样了。这段日子也没时间去看他,正准备回去带念念一块儿去。”
“他……知道你生孩子了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陆朝歌,不想去回忆当年那不堪回首的日子。当时若非我屏着一口气,若非裴越省吃俭用把生活费存下来给我,我可能都死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尝到了什么叫残忍,什么叫卑微。没有人知道我是如何撑过那段日子的,太痛苦了。
所以这么多年了我都不愿意原谅那个人,对叶玉秋也是憎恶至极。我本身不是一个狠心之人,只是人在落魄的时候比较敏感,谁好谁坏记得很清楚。
陆朝歌没有再问下去了,他的手机也一直在响,都没有停过,是薛凯莉打过来的。
我不知道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我有自知之明,不会再勉强他为我做任何事了,包括曾经说过我娶我。
飞机起飞后,陆朝歌就过去挤在了念念的位置上,抱着她,逗着她,眼底全是浓得化不开的慈爱。
念念很开心,腻在他怀里像个小公主,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这样开心过。我心酸地看着她脸上那甜甜的笑脸,好希望这样的幸福能够永恒。
只是……这种幸福只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就结束了,陆朝歌没有跟我们出站,他要立即做陆家的私人飞机回去。
这一趟,他仅仅是送我们回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