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再任性也不至于泯灭人性,可我似乎错了。裴丹青,你到底要疯狂到什么时候?”
听到陆朝歌这无比厌恶的话,我才明白方才薛凯莉为何忽然间倒在了地上,手还那么巧合地压在了玻璃渣上。
在他看来,我已经残忍到没有人性了,要把人置于死地的地步了。确实,刚才我真想杀了薛凯莉,可我没有。
我不想解释,他若信我就不会质疑,既然质疑我又何必解释?我下意识看了莲嫂一眼,她已经低垂着头走远了,估计也不想掺和到这件事里来。
有时候,明哲保身是很有必要的。
陆朝歌怒视了我一眼,一个箭步走到薛凯莉身边拉起她的手看了眼,拔掉了上面的玻璃渣子,那血又喷了一些出来。
念念怕血,吓得尖叫了起来。然而陆朝歌没有理会她,忙着处理薛凯莉的伤口,专注的样子狠狠扎在了我心头。
我忙抱起了念念,轻轻吻了吻她的小脸,柔声道:“念念别怕,跟妈妈回家好吗?”。她不安地看了地上的薛凯莉一眼,勾住我的脖子点了点头。
走到门口时,我用很平静的语气道:“朝歌,我收了你父母一张支票,签了抚养念念的协议,以后我们母女就不劳烦你照顾了,祝你幸福!”
陆朝歌怔了下,还是什么话都没说,抱起看似奄奄一息的薛凯莉就上楼了。可能他已经对我失望透顶了吧,也罢,他对我狠一点,我就慢慢把他从心里头抠出来了。
念念似乎预感到往后见不到陆朝歌了,偷偷转头依依不舍地看着他。我走得很快,很快就离开了别墅,她落寞地转回头时,我看到了她满脸的泪痕。
小小年纪,她其实比谁都懂感情。
回到家,念念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发愣,也不哭了,只是傻呆呆望着某个地方愣神。我忙着收拾衣服就没有去打扰她,只希望这一波折过后,她的病情不要复发才好。
收拾好东西时都夜里十点多了,我给裴越打了个电话,他总算接了,有气无力地问我什么事。
我跟他说了要和父亲回家的事儿,让他过来看着念念几天。回南城不是什么好事,还有可能惹上什么风波,我就不打算带着念念一起去。
而后我又给柯远霆打了个电话,准备把曹雪芬母女跟陈奇飞搞三p的照片给他,好作为证据打官司。他正好在江南水畔这个片区办事,就答应过来一趟。
我收拾了下就拿着文件袋下楼了,柯远霆也刚到,穿着警服,站在夜幕中无比威武。有那么一刹那,我又觉得他似曾相识了,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于是我走过去笑道,“柯队长,咱们以前见过吗?我怎么老觉得你很熟悉。”
他斜睨着我,道:“你猜!”
“我要是猜得到还用问你啊?这照片有些重口味,是12年左右照的,足以证明曹雪芬母女很早就跟陈奇飞勾搭上了。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之前我打官司只是为了给裴越争取一些福利,可现在不是,我是为了争口气。我无法漠视曹雪芬母女把我父亲耍猴一样耍,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接过袋子打开看了眼,脸一红,又连忙合上了,“那个……我会协助老金把这事儿调查清楚的,你放心吧。”
“对了,明天我要跟我父亲回南城吊唁我母亲,所以……如果你空的话,多来这儿看看好吗?裴越这小子有时候掉链子,我不放心他带着念念。”
“要不把念念送我那儿吧?正好这两天工作不忙,我可以带她玩玩。”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交给人民警察是最保险的好么?”
确实,没有什么比人民警察更保险的了。所以我把念念托付给了柯远霆,他们俩还很有缘,念念看到他并不排斥。
一大早,我就拎着行李来医院了。裴越已经给父亲换好了衣裳,他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我租了个医院的轮椅,这样进出机场也比较方便。
裴越还不晓得我和父亲回南城是因为母亲,所以把我们送到机场他又落落寡欢地离开了,他还沉浸在阿晗离开的悲痛之中。幸好我把念念托付给了柯远霆,不然还真不放心。
从魔都到南城两个多小时,父亲全程都在发愣,时而用手拭一拭眼角,难过得很。我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这二十多年,母亲并没有留给我太多刻骨铭心的念想。
下飞机后,杜叔叔来接的我们,他跟父亲一样早就迟暮了,两鬓的头发比父亲还要白。
我们也没寒暄,直接进入了主题,问及了母亲的事情。杜叔叔说,从母亲自杀到现在,她那个丈夫都没有出现,人现在还放在殡仪馆里,没有火化。
父亲听到情绪又激动了,哆嗦着唇却又讲不出话,憋得一张脸通红。我忙给他吃了两粒药,他才稍微缓和了些,问了句,“她死前留了什么话吗?”
“……有是有,只是没什么重要的。”
杜叔叔迟疑地转头看了父亲一眼,又拧着眉转过去了。我估摸是不太好听的话,否则他怎么会这个表情?
父亲很好奇,又道:“她说的什么?”
“这个……”
“老杜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藏着掖着,你是要急死我吗?”父亲有些急躁,声音都提高了。
“那你自己看吧。”
杜叔叔蹙了蹙眉,拿起手机递给了我。我翻到短消息里面,第一个消息备注的就是母亲的名字,打开后我瞄了一眼,纠结很久才递给了父亲。
信息上说:老杜,我死了谁也不要通知,更不要通知那个人,我不想他来看我,不想他脏了我轮回的路。
所以,母亲到死都恨着父亲,她哪怕是再婚嫁人了,也都没能释怀当年父亲和曹雪芬的事儿。
我忽然觉得,执念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父亲盯着手机都懵了,眼泪花决堤似得顺着脸颊淌,止都止不住。我不敢说什么,也不晓得说什么,他和母亲的事儿只有他们自己才懂。
许久过后,他才声嘶力竭地喊了声,“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爸,爸……”
我看他情绪不对,忙拉住他的手,他老泪纵横,不断地捶胸顿足喊着作孽,作孽。一缕血丝从他唇角慢慢溢出来,越来越多,我来不及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