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小时候在那阴暗的地下室过的太苦,或许是一路的颠簸兼着水土不服,又或许是那碗粥意外的好吃......所以来到北邑碧铜司的第一晚,襄离睡得格外香甜。
梦里,湛蓝如蓝宝石的海上浪花纷飞起舞,旋开旋落。阳光化作一层撒着金箔的轻纱,随着曼妙的舞姿而扬起。
忽而,一朵浪如烟花绽开于礁石上,天真无忧的鲛人站在其上,仰望晴空海角。柔|软如海草的长发风中摆动,洁白修长的脖颈一动,她似乎要回过头来......
“唔!”襄离被捏住了脸颊唤醒,打断了梦境。
梦里,那个鲛人的面容依旧未曾看清。
好遗憾呐!
襄离气鼓鼓的睁开眼,看着微巳在面前放大的脸,“干什么呀,我正做梦梦见一个大美人。”她眯着眼露出向往神色,手还尽可能比划了一个大大的范围,表示那个梦里的女鲛人有多大美人。
微巳皱了一下眉,“啧,小小年纪不学好都在做些什么梦。”这么小就开始思春,以后还了得?
襄离涨红脸跳下床,“我梦到的是女鲛人!跟我一样的女鲛人!”
微巳哽了一下,随后一把捂住襄离的嘴,一脸严肃的看着她,“襄离你记住,你现在是人,不是鲛人,以后你也不许告诉别人你是个鲛人,记住了吗?”
是......是自己刚才的声音太大了吗?襄离赶紧乖巧的点点头,眨巴着眼看着微巳。
微巳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开她,又拿起一旁叠好的碧铜司衣物为襄离套上。
他的动作十分生疏却带着说不出的呵护。
襄离身份特殊,碧铜司衣物又十分繁复,可是他也不敢找人来照顾她,只好自己亲自上手。可怜微巳一个天才铸剑师,竟然沦落到老妈子的地步。
纠结着眉头好不容易为襄离穿好,看着她兴奋的抓着广袖束腰的裙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微巳的脸上也露出满意又带着几分宠溺的笑容。
他蹲下|身拍拍襄离脑袋,拉起她尚且柔|软稚嫩的小手,“走吧,以后你就要在碧铜司住下,不会点东西傍身可不行,今天开始就要跟秋屏一起上课。”
“上课!”本来因为微巳那微带薄茧的手掌握|住自己而略带羞红的脸,顿时变得铁青起来。
襄离扒着床沿表示拒绝,“我是个鱼,我很蠢的,我连字都写不好,你放弃我吧......”
微巳眼中带笑,不费什么力就把她抗在肩头,“放心好了,师父我很有耐心的。”
“什么,还是你亲自教我?”襄离大惊失色,要是别人来教那还能糊弄一下,可是微巳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自己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嗯嗯。”微巳眯眼一笑,扛着一脸生不如死的襄离出了门,一路往自己瞬灵阁而去。
他脚步很稳,襄离并不觉得颠簸,反而抬起头四处张望起来。
参天巨木郁郁葱葱,白石肃穆铺设重阶,碧铜司实在是个安静的地方,路上都没有什么人,只有水池里的白鹭昂首濯羽,绿水相映,优游自在。
“师......师父。”
直到秋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襄离这才发现已经到了。面前形制古朴的阁楼挂着铜制匾额,“瞬灵阁”三字篆字深深。
秋屏显然对于师父带师妹来上课的姿势有些震惊,连问好都是磕磕绊绊说出来的。
忍了半天,秋屏终于说道,“师......师父......你要不要先把师妹放下来?”
襄离也一脸小鸡啄米般赞同,“是啊师父,我保证乖乖上课!”
微巳这才一挑眉,将她放到地上。
修长手指自袖底伸出,几下拨弄开门上铜锁。大门洞开,天光泄入,门内的一切却令襄离不禁睁大了眼。
大门正对着硕|大熔池,内里熔浆翻涌,却并不令人感到灼|热。
微巳指着那熔池解释道,“那是半死熔浆,只有投入矿物时才会升温。”
襄离被这样的神奇的存在惊到,愕然的点点头,随即又指着那边的一缸白沙问道,“那这是什么?”看上去就是普通的砂子,怎么会放在这里。
“你可以摸摸看。”
襄离伸出手去,却乍然被那砂子的温度骇了一下,缩回了手,“好冰好冰!”
“那是寒冰沙,和半死熔浆一样,都是铸剑用的,小襄离要好好学习呀,以后要继承师父的衣钵,做最厉害的铸剑师。”微巳摸了摸小鲛人的头,画下一个大饼。
襄离还没来得及表示自己朽木不可雕也,就听闻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青衣婢女低头走入,恭敬的跪于微巳身前,“拜见天璇君,君上身边的于大人前来求见。”
“好,我这就去。”君上......微巳几不可见皱了皱眉,随后躬身嘱咐自己的两个徒弟,“襄离,我要去有点事,你要听师姐的话,不要乱跑,我晚上就来带你们回去。”
“嗯嗯!”襄离点点头,目送微巳随着那青衣婢女离去。
大门闭合的瞬间,襄离自觉无人束缚,撒了脚丫子满殿乱跑。
秋屏见状,努力板着一张脸,硬邦邦的阻止,“襄离,你不能......等等!你快放下,那个不能喝!”她眼睁睁的看着襄离用手指沾了沾一缸淬炼用的琼花酿,含进嘴里。
襄离的眼睛瞬间一亮,闻着香,味道也好棒!
所以为什么不能喝呢......襄离对于秋屏的劝阻很不解,对美食的渴望还是压倒一切。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襄离笑嘻嘻的说道,“咦,师父怎么又回来了?”
秋屏一惊,跑去门边张望,“师父在哪?”
“你出去看看嘛,我刚才在窗边看到他的身影了。”襄离面不改色的忽悠。
“哦......”秋屏走出门寻觅一圈,“还是没有啊......啊,襄离开门!”她涨红了脸,生气的敲着瞬灵阁的大门。这个调皮鬼,竟然把自己反锁到了门外!
“唔,师姐好单纯。”襄离拍拍手,快步走到那缸子琼花酿前,拿起一旁的长勺舀了满满香甜,咕嘟咕嘟灌入腹中。
甜,香,还有种特别的感觉。
尚未满足,襄离连续又舀起几勺大快朵颐。
醇厚浓郁的香气漫过唇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头有一点晕,屋内的一切都颠倒过来,地板都在晃晃悠悠,脚下也如同踩了棉花......
“噗通”一声,襄离依靠着酒坛呼呼大睡过去。
此时的乡下鲛人尚且不知道什么是“酒”,什么是“醉”,也不知道微巳回来如何“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