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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秀娘想要挣扎,可是怎么甩也甩不掉李朝朝的手,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羸弱的小妹竟会有如此大的力气,李朝朝的尖锐的指甲抠陷进她手腕的皮肤里,疼得秀娘想放声叫喊,却又在对面狠戾的目光中忘记了开口,血就那么一点一点染红了李朝朝的指甲,一点又点凝成了一滴滴血珠落入尘埃之中。

她整个人都变得异常紧张,偏偏又无法避忌李朝朝幽深如潭的黑眸,那里好似是个魔盘要把她的灵魂都给抽进去,令她深深的恐慌!

“姐姐别愣着啊,我们还要去见母亲呢。”李朝朝这话可不是商量的语气,指甲狠抠进秀娘的手脖子拉扯着,血迹越来越多,“再迟母亲就要午睡了。”

“李朝朝,你放开我!”秀娘感觉李朝朝的声音都仿佛来自地狱,她见实在挣脱不开,大喝一声,“你到底想怎么样?”

“呀!”李朝朝吓得拍了拍胸口,“姐姐那么大声做什么,小五好怕啊。”

秀娘气得咬牙切齿,但还是不由放软了语气,试着诱哄道:“朝朝,你松开我,我不去见母亲了。”

“哦。”李朝朝也不强求,果真放开了她的手,看着指甲上的血丝,她冷冷一笑,“那我自己去见母亲,我听说知府大人可是悬赏找那日掳走锦娘的可疑人。”

她转身欲走,秀娘一急上前拉住李朝朝的袖子,“别去。”

李朝朝顿了顿,不解地看她,“姐姐不去,怎么还拦着我去?这是什么道理?”

秀娘也顾不上手腕上的伤口,目光恳切地看着李朝朝,“五妹,我的好妹妹哟,算姐姐求你行不行,咱就别去给母亲添麻烦了。”

“姐姐求我?”李朝朝一脸淡漠道:“刚才姐姐诬陷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求我的时候呢?”

“你到底想怎么样?”秀娘又没忍住,吼起来。

“呵呵。”李朝朝冷笑,“这就是姐姐求人的方式?”

秀娘再次把心中的怒火用力压下去,“你……李朝朝,你到底想怎么样才肯不去!”

李朝朝不答,只是从身后夏荷手里接过绣帕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迹。

看她如此无动于衷,秀娘知道她是故意装模作样,气恨中又无能为力,她想到大夫人知道此事的后果,远远超过此时受到的羞辱,她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地谄媚道:“朝朝啊,算我求你了。”

李朝朝遗憾地摇摇头,“看来姐姐还是不会求人,夏荷我们去馨兰苑。”

说完,她拨开秀娘的手就往前走,秀娘急得满眼通红,朝着她的背影大喊一声,“好好,我给你跪下还不成吗?只要你不把那天晚上的事告诉给大夫人,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这还没走远呢。”

李朝朝也就走了一步,再一回头正看见秀娘心不甘情不愿地双膝微弯跪下了。

“姐姐早知如此何必废那么多话耽误我们彼此的功夫。”她就站在一步之遥的距离,看着秀娘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偶尔还透着黑,知道她心里一定是杀她的心都有了,可是她却觉得这点羞辱远远还不够。

李朝朝抬起手中擦脏了的秀帕直接扔到了秀娘的脸上,“三姐,我叫你一声姐姐是尊重你,以后别总做些损人不利的事,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切记切记啊。”

染满血腥的秀帕轻飘飘地落在秀娘的脸上,她却觉得李朝朝像是拿了一把刀狠狠地插在自己的心窝子上,她听见心哗哗地在流血,让她体无完肤!

秀娘没有及时拿开脸上全是自己血迹的秀帕,直到再也听不到李朝朝离开的脚步声,她才缓缓抬起头,秀帕随之落到地上,露出一张布满阴狠的脸孔。

她不明白,李朝朝那天夜里到底是如何逃出来的?今日明明计划完好偷走了她的香粉,到头来却是自己落了个陷害祖母的罪名!秀娘不甘心地从地上爬起来,她决不能让自己白白受了屈辱,李朝朝一定是事先知道什么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威胁自己,想到此,秀娘也顾不上身上灰尘扑扑,跟着李朝朝的方向尾随其后而去。

也就是在刚刚那番话后,夏荷算是明白了点什么,但她向来不多言多语,就没有主动开口问,可是她做事向来敏感,很快就注意到有人在身后跟着,偷偷拉了拉李朝朝的袖子,“姑娘……后面……”

“就让她跟着,你只做不知道就是。”

夏荷镇定自若下来,原来姑娘一切都算准了,她再次深深佩服自己的主子,可是她还是有些担心,面上隐隐有些纠结。

李朝朝不着急不着慌地往双竹馆的方向走,无意中看了身边一眼,“怎么有话要说?”

她问得很随意,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像是一点也不担心身后的人听见。

不过夏荷却不敢大意,再次低声道:“姑娘何苦去羞辱那种小人,会惹了一身骚。”

“咦?你现在怎么与何妈说话的语气这么像?你认了她当干娘?”

夏荷哭笑不得,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她早就跺脚了,“姑娘,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李朝朝摸了摸下巴,“听说你是家生子,父母双亡,何妈没有子女,认了她当干妈挺好的,我也算是了了一件心事。”

“姑娘……我明明是说……”

李朝朝顿住看她,“怎么你不愿意?”

夏荷彻底投降了,简直是鸡同鸭讲,只要是主子不想说的事,她永远有办法把话题绕到京城那么远去。

不过这事既然是姑娘主动提的,她哪有不愿意的道理,谁看不出来主子十分敬重何妈妈,现在让她认了何妈妈当干娘是抬举自己。

“我愿意的。”

李朝朝欣慰地拉起她的手拍了拍,“那就这么定了,等回去我就同何妈讲,等找个好日子给你们结干亲。”

就在夏荷以为李朝朝把刚才的话题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李朝朝忽然又道:“你认为姑娘我怕得罪后面的小人?怕的话还怎么做你主子。我这是故意的,让她上钩,你瞧她不是跟上来了,你回去把所有人都叫到院子里,记住所有人。”

跟在后面的秀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她远远地看见夏荷先进了双竹馆,而李朝朝则优哉游哉地走着,看到她那个样子,秀娘的气性就不打一处来,这也是她瞧不上李朝朝的一个很大的原因,凭什么同样是庶女,她什么也不用做装点柔弱说点好话,母亲就很是受用,她使出浑身解数却出力不讨好!

秀娘见李朝朝进了双竹馆,院门大开好像所有人都走上前来迎接,远远地她什么也听不见,她只能猫着腰走到另一边的门侧,伸长了耳朵偷听。

“邢妈妈。”

秀娘听见李朝朝高昂的声音,心中起了个激灵,哪个邢妈妈?

院子里,李朝朝直接走到厨房门口一个粗使婆子面前,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热情地拉起她的手,“今天邢妈妈又帮了我一次!”

邢婆子两眼发黑,有些不明所以,尤其是被李朝朝太过热情的态度不只没有受宠若惊,反而生出一种惊恐,她想缩回手,却被李朝朝抓得紧紧的,“姑姑姑娘……您您……”

李朝朝像是全然没看出她的紧张,并对着众人解释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其实前几日……啊就是锦娘大婚前一晚,有人要掳走我,还是邢妈妈事先知道此事,她过不了良心的那一关,给我提了醒,我就将计就计,然后让对方着了道,我却完好无损,所以我要当着咱们双竹馆里的所有人给邢妈妈行礼,好好谢谢她呢!”

秀娘一听这话,登时气得火冒三丈,原来……原来是这个老刁奴害了自己的好事,怪不得李朝朝能逃出来!

她又怕这是李朝朝故意给自己设得圈套,偷偷地从门缝中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就见李朝朝果然给邢妈妈深蹲行礼,而邢妈妈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受了……此时她心中已经再无疑问,果然是那个该死的邢妈妈!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邢妈妈那是吓傻了,完全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尤其是李朝朝身为一个主子给她这个下人行礼,更是让她不知所措,“姑娘,使不得啊……”

李朝朝低下头收起冷笑,道:“你受得起,不说那日,就是今天,若不是有你在,我又要着了秀娘的道,她想把我送给祖母的香粉掉包,好在你对我忠心不二,拿我另外准备的香粉给她,用反间计对付她!”

她偏过头,冲着身后的方向冷笑三声,“用我的东西就可以有恃无恐的讨好祖母,又想陷害我,还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呢,真是可笑又可悲!”

余光里,门缝中隐约可见一道嫩黄色的身影,李朝朝知道秀娘就在那站着。

到了此时,再糊涂的人也听明白李朝朝在说什么了,可是这门里门外每个人的心思都各不相同,双竹馆里其他的下人都猜测到这刑婆子是个吃里扒外出卖主子的,五姑娘话虽然在说以后要多加礼遇邢妈妈,可是那脸上根本不带一丝诚意,而邢婆子也猜测到五姑娘是知道了什么,可听到她这么说又吃不准是什么意思!

至于门外的秀娘早已恨不得冲进院子里上前掐死那个坏事的臭婆娘,她就说李朝朝怎么逃出来的,原来早就得了信,而今日又故意演的这么一出陷害她!

只是没想到李朝朝明明什么都知道,竟装得跟没事人一样,简直是拿她当猴耍,实在可恶至极!

李朝朝那个贱人一定要下地狱!

早在很多年前,秀娘就打定了这个主意,早晚有一天她会亲自要了李朝朝的命!

她不会永远那么好命,跑得了一次,绝不会有下一次!

※※※

过了晌午,接到消息的冬月从家里回到院子,夏荷在门口四下张望了一阵,确定秀娘已经走了,才领着冬月进了李朝朝的房间。

冬月进了屋,二话不说先给李朝朝请安,她方才也听到夏荷说起邢妈妈的事,气得满脸涨红,说着就要掳起袖子去揍人,“看我不剥了那个老刁婆子一层皮!居然敢出卖主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夏荷拦住她摇摇头,“别冲动,姑娘还没发话呢。”

冬月去拿眼看李朝朝,见她冲自己笑,“你如此生龙活虎的,看样子病好得差不多了。”

“托姑娘的福。”冬月羞赧地挠挠头,“我在家养了这小半个月都胖了,我老子娘还让我谢过姑娘咧,她让我带了家里自己晒的地瓜干给您,姑娘别嫌弃。”

“不会,都是你的心意,那我就收下了。”

夏荷和秋霜对视一眼,心里门清的很,姑娘又用老一招,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摆平了冬月不让她去计较邢婆子的事。

何妈妈却不那么好糊弄,恨恨道:“姑娘,那个吃里扒外的婆子你就任由她放在自己身边吗?”

香尘附和:“可不是,姑娘,您可别轻易绕过她,只要您一声令下,香尘愿意为您赴汤蹈火。”

冬月一听就不乐意了,她就是再迟钝也回过神来,“干啥干啥,说好了那人由我来惩治,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

“哎哟哟,瞧我这是养了一窝土匪呢。”李朝朝打趣道:“我早就说了,不要让那些恶人脏了咱们的手,自然有人收拾她。”

她笑着指了指不服气的冬月,“最迟三天,早晚还会有好戏看,你会满意的。”

冬月这才算露出一点欣慰的笑,何妈妈让她下去给姐妹们叙话,等人走了,她才对李朝朝说道:“姑娘真是好计策,今日用了一招计中计就让两个人的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

李朝朝抿嘴轻笑,其实事情已经再明白不过,是秀娘给锦娘献计献策想来个一箭双雕,却让锦娘倒了大霉,虽然解决了锦娘那个大麻烦,但担心事情败露把三姨娘弄疯,又利用三姨娘的亲信来再施一计来害自己,她却用了招顺水推舟,给了秀娘一个有毒的香粉,让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然后回到院子里让秀娘误会自己和邢婆子事先预谋好的,才能消除秀娘心中的疑虑,如此一来邢婆子也就被她记恨上了。

“最主要的是不用脏了自己的手。”李朝朝的笑中透着冷意,“秀娘是不会放过她的。”

何妈妈才不在乎一个判主的下场,她岔开话题道:“老奴已经安排好了人给大夫人递话,她会抓住机会行事的。”

“人可靠吗?”李朝朝问。

何妈妈道:“姑娘放心,绝对不会有问题,现在不图财的少,更何况她也有求于我。”

李朝朝对何妈妈做的事向来放心,也不多问对方是什么身份,她走到香案前,边素手调香,边想着心事,方才有人用石子打秀娘,若是没猜错应该是随意他们二人,他们不方便出现,处理得也算是审时度势,当时她推脱到三姨娘身上也是想试探秀娘,现在看来三姨娘疯了果然另有蹊跷。

她把手炉里的废香倒在一张纸上收拾起来,何妈妈见到不解地问:“这些香渣倒了就是,姑娘收起来做什么?”

李朝朝笑道:“有些东西看似没用,其实还可以废物利用的。”

她又想起今日与夏荷的提议,复又同何妈妈说起,“何妈妈收了夏荷为干女儿如何?我瞧着那丫头是个伶俐人,定能孝顺您。”

“姑娘又为我操心了。”何妈妈听到此事,鼻子微微泛酸,“一切都听姑娘做主。”

“这是好事,妈妈可不能落泪让我难过。”

李朝朝打定主意,就开始与何妈妈商量选到哪一日为好,到了晚上听到消息的众人纷纷她二人道贺,虽没有正式摆酒席认亲,夏荷已经改了口叫何妈妈为“干娘”。

这一夜双竹馆里人人都喜气洋洋的,倒也没人为邢婆子的事烦心了,这也是李朝朝最乐意所见。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双竹馆外有人咣咣用力地敲打着院门。

当时李朝朝还没起床,因不用给大夫人请安,她要睡得久一些,就连下人也比别的院落懒散懈怠,外加上两个打扫婆子之一的邢妈妈昨日受了李朝朝的嘉奖,今日本该轮到她开院门打扫,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忐忑了一夜,因此比平常起得晚了。

听到有人敲门,邢婆子着急忙慌地穿好衣裳跑出去,双竹馆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她就料想肯定不是什么主子,不知道是哪个院子里不懂事的下人来传话,不由恼怒道:“谁啊,敲什么敲,一大早的催魂啊!”

门外敲门的声音顿了顿,邢婆子以为自己震慑住对方,心里更加得意,也没了先前的急切,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裳,才来到院门前缓缓打开……

然而没等看到对方是谁,就被对面之人抬腿踹了一脚,正中自己的腹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喊了一声:“哎哟,要死人了。”

听到外面的声音,李朝朝才睡眼朦胧地睁开眼,若说重活一世,她还留下什么恶习,就是有起床气,所以她爱安静,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有人打扰,除非必要,在没有她吩咐是不许任何进她的卧房。

她黑沉着脸摸到床头边上的银锤敲了一击金磬,何妈妈才领着夏荷与秋霜两个大丫鬟从外面进来,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朝朝连连打了两个哈欠。

“谁在外面?”

方才的声音她们也听到了,只是事先李朝朝就吩咐过她们,有人来闹场子谁也别出去。

何妈妈往外看了两眼,道:“看着像三小姐。”

李朝朝哦了一声,没好气地坐在床边上不动弹,几个人也静默着看外面的事态,即使在屋里也能听到秀娘尖锐的声音大骂:“不长眼的东西,怎么那么磨磨蹭蹭的。”

邢婆子被卷了脚本是一肚子火气,但看到对方是秀娘,所有的气焰顿时没了,她急忙跪地磕头讨饶,“是是是,是老奴不长眼,冲撞了三小姐,请您恕罪,恕罪……”

“恕罪?你以为磕个头就能完事的吗?”

秀娘指着地上的邢婆子扯着嗓子大骂,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真是下作,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她每说一个字,邢婆子就吓得抖三抖,一来她确实不敢得罪这个有老夫人做靠山的三小姐,二来是昨夜她担心了一个晚上的事终于发生了,她就说五姑娘为何无缘无故地说那些没头没脑的话,原来根本就是故意下得圈套!

邢婆子看出秀娘是有意为难自己,如此一来就是真的着了五姑娘的道了,她拼命地给对面的人使眼色,看在秀娘眼里却是不屑一顾似的,她心中火气更盛,“你那是什么意思?不服气是吗?好今日我就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贱奴!”

她高喊了一声:“夏夜!”

秀娘的大丫鬟夏夜走上前来。

“把猪肺汤给我!”

夏夜把手里的食盒放到她手中,秀娘冷哼,“我今日可是来给你们主子送亲自做的吃食的,竟被你个下作的东西拦着,看我不……”

邢婆子也是浸淫后宅几十年的人了,她瞧着秀娘那阵势就知道要做什么,一把扑过去拦住她的动作,“姑娘,您别冲动,您听我解释啊,我根本就是……啊……啊啊啊……”

还没等说完,外面就传来一阵阵杀猪的声音,把李朝朝的睡意都给吓没了,她更加没好气道:“去把四姑娘请来,就说锦娘出嫁后,家里就剩三个姐妹也许久没聚过了,现在秀娘在双竹馆,择日不如撞日,我备了酒菜请她来吃酒。”

夏荷看了何妈妈一眼,见她冲自己点头,于是就领命下去做事了。

院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何妈妈看了一眼,道:“三姑娘把食盒里的汤都扣在了邢婆子的脸上,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不急,先让她们闹一闹去。”李朝朝又问向秋霜:“外面是个什么天了?”

秋霜心思一动,便明白五姑娘的问话,目不斜视道:“已经全按照姑娘的吩咐收网了,这两日就会有消息。”

李朝朝这才露出起床以来第一个笑容,“总算听到了个值得高兴的事。”

她的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冬月和香尘跟着一左一右走了进来,羞愤道:“姑娘,我们没拦住三小姐……”

“不碍事,三姐急着找我一定是有急事的,去给给三姑娘奉茶来。”

李朝朝挥了挥手,穿着中衣起身,秋霜从旁拿过外衫给她穿好后,她才走上前迎着秀娘黑锅底似的脸,笑问道:“这大清早的谁惹了三姐姐一脸子不高兴?”

秀娘不请自坐在屋中上首之位,香尘从外面端了新泡的茶水进来,正巧接话到:“方才邢婆子冲撞了三小姐,还打翻了三小姐送来的汤。”

李朝朝故作才知晓的样子,“竟有这事?姐姐可没被汤烫着吧!快喝点茶润润喉咙。”

“别在这演戏了!”秀娘不满地哼了一声,“我就不信方才那么大的动静你没听见?”

李朝朝无辜地眨眨眼,“没有啊,我睡觉沉,没听见什么动静,姐姐也瞧见了,我这是刚起。”

她又板着脸对身边的人,低叱道:“怎么三姑娘来也不通报一声,竟让人冲撞了她。”

这院子里的人惯会看李朝朝的脸色行事,知道她何时是真怒,何时是假意,不然岂不是白白跟了五姑娘一场。

香尘大呼冤枉,怯懦道:“没来双竹馆前,姑娘就立下规矩,谁也不许饶了您睡觉,不然可有的罚了,所以没人敢事先通报。”

那么大的动静李朝朝没听见才见了鬼,秀娘不信,看出李朝朝这是和下人又跟她玩花样,当她是真傻是不是!

秀娘冷笑道:“五妹妹真是好福气,都这个时辰了还在睡觉。”

“是我怠慢了姐姐。”李朝朝讪笑,“这些下人平日都在院子里也没个见识,都被我给惯坏了,方才是谁冲撞了姐姐,姐姐不用顾忌我的面子,要打要罚只管随你。”

“哼,你舍得?”

“哪有什么舍不得的道理?只要姐姐解了心头之气就好,不要因为一个下人伤了我们彼此的和气!”

李朝朝说完抓起秀娘的手来到门外,此时冬月已经把那邢婆子捆绑起来带到了院子里,她伸手指向地上,“不长眼的的东西,你冲撞了三姑娘,这次我也保不了你,等下三姑娘要打要罚全凭她所说,说求饶也没用。”

邢婆子被捆得五花大绑,脸上还沾着几片猪肺,满脸被烫得通红,李朝朝瞧着她和那日自己被绑的狼狈样子差不多,心里默然道:此次说什么也要讨回那日所恨。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三姑娘这是故意找茬,邢婆子也不傻,更是比谁都明白三姑娘是误会自己出卖了她才故意刁难自己,她跪在地上无法动弹,只能拼命地大喊:“我真的没有,我冤枉啊,三小姐你听我说……事情是……”

“你给我闭嘴!”秀娘抬起脚踹向邢婆子的肩膀,“休得再废话。”

秀娘生怕邢婆子在此时说出什么其他的事来,就算李朝朝和自己对一些事心中彼此都清楚真相,但谁也不戳穿彼此的那点龌龊的心思,只要没撕开那层窗户纸,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而且现在也不是翻脸的时候。

因为她担心大夫人知道锦娘出丑和自己多多少少有些关系,虽然她预想的结果是李朝朝嫁入知府家,锦娘一辈子流离失所,现在却成了锦娘被笑话掳走闹了满城的笑话,她是很想看到三姨娘母女俩不得好,不过却不想李家落难,这对她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她现在想来昨日是自己一时大意了,李朝朝若是真想去大夫人那里告状,就不会羞辱自己,再者说她也没什么证据,而且她瞧着李朝朝就算有证据也不会去,她只是想拿捏住她的短处!

秀娘想到此,心里怒火中烧,她现如今收拾不了李朝朝,就先拿了她的下人整治,来个敲山震虎!

呸!李朝朝才不是什么虎!根本就是狐假虎威!

邢婆子本就捆得像个粽子似的,又被踹了一脚,整个人像肉球一样滚了一圈,整个人都转得七荤八素的,差点把胃里的隔夜饭给吐出来。

秀娘见李朝朝果然一句话也不求饶,怒喝一声:“拿鞭子来!”

双竹馆里的下人面面相觑,她们哪里有那种东西,正不知所措,就见跟着秀娘一起来的大丫鬟春夜,从自己的腰上解下一条极细的鞭子递给她,不仔细看还以为那是腰绳呢。

众人心里也越发清明,这根本就是准备好来闹事的。

秀娘把鞭子拿在手里,二话不说扬手就抽了上去,“贱人,也不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竟敢和我过不去。”

正值初夏,邢婆子身上只穿了件粗布衫子,哪里经得起这么一鞭子,随着一声裂帛的撕裂,鞭痕登时印在她的身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那一鞭子下去,秀娘紧随其后又扬手抽去,邢婆子是躲也无法躲,躺在地上硬生生地受打,疼得她嚎叫连连,那已然听不出是个人的动静,让人觉得怪慎得慌的。

何妈妈觉得不对劲,趁着秀娘打得起劲,低声问向李朝朝,“姑娘,那么细的鞭子这么疼人?”

李朝朝冷哼,“鞭子泡了盐水。”

“嘶。”何妈妈倒抽了口冷气,只觉得那鞭风扫到自己都是疼的,更别说打到人身上是何等的滋味,她暗暗嘀咕,“这三姑娘真是狠毒。”

李朝朝到不意外秀娘会有如此手段,她也是察觉出邢婆子的叫声不对,仔细观察了鞭子上面还有些许细小的颗粒,才猜到是鞭子做了手脚,令她觉得刺耳的是秀娘的指桑骂槐。

秀娘边抽邢婆子受不住地到处滚,她也一直随着脚步移动,不过目光始终看着李朝朝的方向,嘴里始终不干不净道:“不长眼的东西,想和我斗,你还嫩着呢!”

她在打骂,双眼直怒瞪着却是李朝朝,其意不言而喻,双竹馆里的几个下人已经听出她的意思,暗恨地直瞪眼,要不是香尘和秋霜一左一右拉着冬月,那妮子早就上前把秀娘的脑袋杵在地上埋上沙子当树了!

秀娘觉得不过瘾,说得话一句比一句难听,“果然是下人生的种,还以为有多大能耐,竟然连骨头的是软的,怎么样现在连个屁都喊不出来了吧!”

此时的邢婆子胸前、后背、脸上早已经被无数鞭痕抽得遍体鳞伤,穿着的衣裳只能用布片来形容了,别说是求饶,就是喘气也只剩下又进无出了,哪里还有力气再放个屁出来,秀娘这明明是强人所难嘛。

双竹馆里的下人都聚在了院子里,看着秀娘每打一下,还振振有词,刑婆子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想去求饶,可是光张嘴说不出话来,被秀娘嫌恶地一脚踢开,“你们都看好了,这就是得罪本姑娘的下场!”

秀娘嚣张地抽打着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刑婆子,含沙射影道:“你们要瞪大了自己的双眼跟对主子才是,不然也要落得和这个刁奴一样的下场,后果可要自负啊。”

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秀娘的身上,何妈妈厌恶,秋霜冷凝,冬月愤恨,另一个粗使早就吓得晕了过去,唯有李朝朝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秀娘看着更来气,她最最最见不惯就是李朝朝现在的表情,她尖酸刻薄地发泄心中所有的愤恨,“五妹,我这样打骂你的下人,你居然不开口替她说一句好话,以后还让这些下人怎么跟着你啊,你这么做只会让人觉得心寒!”

李朝朝略略松动了下脸上的表情,慢慢噙起一个浅笑。

若是李朝朝发怒了可以理解,但是这个笑却让秀娘觉得有种阴森的感觉,透着一股阴谋和反常!

李朝朝道:“对这种不忠不义的下人就如此,三姐姐你这么做得是对的,不过你到是不用替我担心,还是想想自己用如此毒辣的手段惩治一个下人,会不会让自己的身边人觉得惊恐吧。”

李朝朝用了一招四两拨千斤,秀娘回过头,满目通红地怒瞪过去,骇了来不及反应的夏夜猛地哆嗦了一下,她感觉三姑娘的那双眼睛仿佛能吃了自己似的。

秀娘更是怒不可支,气得胡乱地挥舞着手上的鞭子,耀武扬威道:“对付这种人出卖主子的下人绝不可以手下留情!”

李朝朝不为所动地抬手打了个哈欠,“姐姐说什么出卖主子啊?”

秀娘怔了怔,发觉自己可能说露了话,只是撇了撇嘴不接话,继续把气撒在已经昏厥过去的邢婆子身上。

恰此时,李朝朝看到有人往双竹馆走来,然后又扬声道:“三姐姐打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吧,其实她不过是冲撞了你,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小心伤了身子。”

“呵,你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秀娘背对着院门,也没看到有人正在走近,她心中的火气还没发泄完,抽鞭子的也越来越来劲,“你不是说不求情的吗?现在又废话什么!我告诉你,你就是跪下求我都没用!”

李曼曼刚跨进门槛就听到秀娘来了这么一句,紧接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直冲鼻间,她打量了满院子的狼藉,微微蹙眉,低声询问身边的夏荷,“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请她来喝酒的吗?这阵仗分明像是打架的!

夏荷抽起袖子轻轻擦了擦眼角,未语先落泪,道:“奴婢不敢说,怕得罪了三小姐,她也这么罚奴婢,奴婢这条命可就没了。”

她二人就站在门口,离得院子里的李朝朝和秀娘还有些距离,所以她们并不能听见李曼曼和夏荷的对话。

李曼曼哼了声,“你不说我也知道!”

院子里的秀娘还在叫嚣,听了半晌,李曼曼也猜出了七八分缘由,她听得那些骂人的话,都觉得刺耳,没想到李朝朝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真是窝囊至极。

她不是爱打抱不平,对家中几个庶女也都是谁也瞧不上谁,但怎么说李朝朝也是寄养在母亲名下,秀娘敢如此欺辱她,分明是在打母亲的脸。

李曼曼大喝一声,“秀娘你在做什么呢?”

没人注意到,这一瞬间,李朝朝的眼眸里豁然闪过一道光亮,她从来没觉得李曼曼的怒喊是这么的悦耳动听!

其实有时候杀猪岂能用宰牛刀?尤其是像秀娘这种笨的连猪都不如的人,哪里需要她费口舌,她自有法子让这蠢人伏低做小。

果不其然,秀娘听到那声音,吓得浑身起了个激灵,直接把手中的鞭子扔了出去,再回过头看去,见到真的是李曼曼来了,又不知道她是何时到的,更是心虚不已,“四妹妹。”

李曼曼素来不喜欢被个庶出的叫自己妹妹,不由沉下脸来,“你叫我什么?”

秀娘暗暗咬了咬舌头,她一时忘了李曼曼那点忌讳,笑着讨好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也没真打,就是象征性的,“你瞧我忘了,四姑娘不要生气才是。”

李曼曼也没打算计较,却听李朝朝冷笑,“三姐如此敷衍,看来根本没把四姐姐的话当回事的。”

秀娘被她的话差点惊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李朝朝这个贱人,要么不说话,说话就把人往死里逼!

李朝朝上前向李曼曼福了福身子,“四姐也别真气恼,三姐大概是看你性子软好糊弄,想来也是,四姐哪能和庶出的一样,动不动就要打要罚的,别说是打骂我和三姐,就是连下人都不曾惩罚的。倒没想到如今三姐的派头比嫡出的气焰还高涨……”

这话李朝朝倒一点也没夸张,只不过李曼曼那不是好心,而是不屑和庶出的姐妹计较,在她眼里那些人不过和奴婢差不多,只不过听李朝朝这么一说,倒正中了一向心高气傲的李曼曼心里去了。

李曼曼轻飘飘地斜乜了一眼秀娘,清冷道:“我以前不计较是觉得犯不着,可是你今日如此嚣张,实在是无法无天了!你就自罚吧。”

“我……”秀娘气得差点飙泪,李朝朝这贱人随便挑拨了一句,李曼曼就听了,耳根子也太软了吧。

“什么你啊我的,你要是自己怕手痛,那就小五你去替我好好打秀娘两巴掌,让她长长记性。”

李曼曼指向对面,李朝朝故作怂样,把脖子一缩,“我……我不敢,方才我院子里的婆子不小心冲撞了三姐,她就要打要杀的,我若是碰了她一根汗毛,她会记恨我一辈子,说不定时刻要追杀我呢。”

“不争气的东西。”李曼曼白了她一眼,又去看秀娘,“怎么?还让我自己动手不成?”

秀娘被李曼看得无可奈何,又不想让李朝朝捡便宜,只能忍着恨意抬手抽了自己两巴掌,“请四姑娘原谅则个。”

听到那两声脆响,院子里的人都觉得神清气爽,秀娘见李曼曼没有要追究下去的意思,继续装乖巧道:“四姑娘怎么突然来了双竹馆?”

“怎么你能来得我就来不了?”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是谁请你来的。”秀娘知道是她把李曼曼找来的,拿眼睛瞪了一眼李朝朝一眼。

李曼曼背着手看着她们两人的表情,一个龇牙咧嘴,一个笑容浅浅,她心里就有了数,哼道:“瞧瞧你们哪里还有点大户人家小姐的样子,为了一个下人竟也能挣得脸白脖子粗。”

“我们是闹着玩的。”秀娘干笑。

李朝朝挑挑眉,腹诽不已:这四姑娘果然是从大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连说话的强调都一个样。

她幽深的目光扫了眼对面,何妈妈忽然蹲下去查看刑婆子,惊惶地喊了声,“姑娘,刑婆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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