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道:“我不能看你为我而死。”
刘辰道:“与你无关,商人重利,你写的话本能带来暴利,自然会即便知道你是女子也要同你做生意。”
“说是这么说。”云归叹气道,“如果,你能出去,就看着办吧,私塾和留童斋开不下去就算了,我自身都小命难保。”
刘辰道:“我不服。”
“有什么不服?”云归奇怪道。
“你这么好,怎么没有好报!”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云归却只笑道:“我倒没什么想的,只是在想,不要连累你。我太蠢,又太过自以为是,倘若那年我没有走进书斋就好了。”
刘辰却颇为认真道:“若没有你,这十六年来,哪儿有那么多书生,又怎会少了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孩童。”
云归不语。
此世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虚拟的世界。
她散尽家财帮助别人,只因为这份家产带不走。
她来救刘辰,是因为她死了也不过是结束游戏,然而刘辰却不能。
她虚拟的一生,是他货真价实不可更改的一生。
她不能这么自私。
她喃喃道:“我没那么好的。”
声音太过细微,刘辰没有听见,只叹了一声:“能和你一起死,挺好的。”
“别这么说,你能出去的。”
她看着墙上些微灯火,安心的靠在墙上,然后回想过去,她发现自己记不得李唐了,她只记得昔年有个少年因她而陷入疯狂,更多的就记不清了。
不过十六年,她竟已忘成这样。
她笑了笑,有些许怅然。
天牢黑暗潮湿,唯一的亮光便是墙上灯火。
牢里安静得很,有时候安静极了,能听见自己心跳,倘若换个调皮跳脱些的在这里待着,用不着几天,便会因为受不了这绝对的静谧,直接招供了。
云归却很冷静,她的心一贯都很平静,颇有些不为物喜不以己悲的风范。
只她有些遗憾,她该去学学佛经的,如今还能背两句佛经什么的。
【好的,我知道了,已经加入玩家任务世界豪华套餐中,敬请期待。】骚兔子突如其来的出现,吓了她一跳。
你知道了,你知道个屁啊。
云归被吓得心跳有些快,免不了对骚兔子有些诋毁,可到底心善,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云归闭上眼,不再理兔子。
兔子也不失望,很多玩家到后面冷心冷肺了,谁都不会搭理,甚至有些因为经历的太多黑化了,动辄毁天灭地的,系统没有法,只能同玩家走上对立的路。
一切一切,不过是在直言相告,莫要对玩家太过上心,逢场作戏就是。
每个系统后记得933子系统的下场。
兔子见她没兴趣搭理自己,便啃着胡萝卜走了。
牢中不知岁月。
天牢狱卒将刘辰带走,刘辰扒着栅栏道:“我若能出去,定然会来救你。”
云归自知下场,只觉得走一个是一个,对他说的话并不当真,只摆摆手。
时过境迁。
云归再出去,已经清瘦了一圈儿,面对阳光,她有些不自觉的眯着眼,一切都模糊不清,她被牵着,跌跌撞撞走向刑台。
一路走去,从最初的脚步声,到最后的喧闹,她也逐渐看清了自己目前的状况,她被侍卫带到宫门口,昔年,大易国皇族便是于此处斩首,她何其有幸,竟跟皇族同等待遇。
她被压下,跪在地上。
有官宣读她的罪过,不外乎是她她女扮男装,不恪守本分,去写话本的事。
她淡淡一笑,并不介意自己修私塾、建留童斋的事并未提及。
她做这些事,就没想过要用善事来涨自己声名。
然而,人群分开,各色衣裳的书生走上前来,从街道这头就绵延开了,一眼望过去,竟望不到边。
她眯着眼看过去,看见云南华在向她摇头,她似乎明白,也许,他们都是云南华叫来的。
刘辰从人海中走过来:“姑娘,我一定救你。”
“不用了。”
是真的不用了,他们要救也救不得她,不过一群书生罢了,又顶什么用,恐怕,皇帝看见这些,还会觉着她名声太好,不杀又怎能稳固朝野上下。
然而,书生意气,道:“请皇帝看在姑娘修私塾、建留童斋的善举上放了姑娘吧,我等皆受姑娘恩惠,救命之恩,不得不报。”
书生跪下,一跪便是黑压压一片。
倘若几个人,不管也就不管了,然而这么多人。
百姓请愿,监斩官不得不派人去询问皇帝的意思。
皇帝站在城墙上,看着底下黑压压跪着的人,面无表情:“杀。”
台下有人疑惑她何德何能得这么多人求情,嘴中不干不净。
不知哪里来的风言风语,说她是徐青大将军早年的妻子,六年前离开京都,渺无音讯。
便有人叫道:“是么!怪不得徐将军要休了她,她这样可不就一疯子么!”
“是了,休了好,不休,你听听她那些罪名,都是受牵连的大事。”
台下议论纷纷,众说纷纭。
侩子手已站在她身边,他低声道:“姑娘,我敬你……含着吧。”
他递给她的是一块儿布。
云归低声道:“是凌迟么。”
侩子手道:“我会下手快些,不叫姑娘感觉到痛苦。”
云归看着布,那是侩子手对她最后的尊重,凌迟三千六百刀,肉剐尽了,人还活着,那会痛到叫人狰狞,使人疯狂,倒不如含着布,省得吐出那些话来丢人现眼。
监斩官道:“侩子手还不行刑!”
侩子手道:“得罪了。”
云归道:“我不要布,我有话给我女儿讲……她在下面。”
侩子手便将布扔在一边,还是剐肉。
云归吃痛,却平静极了:“我知晓我罪名,然而我不悔!我绝不认罪!绝不认错!女子不应当被任何人以任何理由约束压制!男人做得的事,女子如何做不得!你们愿意忍受,我不愿,我……嘶,宁以流血牺牲换来女子自由。”
语罢,她只承着痛,不发一语,痛极了也不过是底呼一声。
云归甚至还有心神去笑自己,她笑自己软弱了这么多年,竟也硬气了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