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不介意这事。
她成天在屋里待着很是无聊,才又捡起了自己以前学的刺绣。
秦飞扬对她还算不错,要什么给什么,不过是针线布匹的事,秦飞扬还是给的起的。
秦飞扬不多时候并不出现,偶尔出现也只是将她抱在怀里rua,跟普通小女孩儿对待玩偶熊没什么分别。
秦飞扬不喜欢听她说话,不喜欢她发出一点儿声音,云归便做个哑巴。
她被嫌弃惯了,忍耐力极好。
秦飞扬不来,她就在家待着刺绣,好好的一小姑娘硬生生过的跟个老太太似的,偶尔上门查看情况的执法人员每次来都见到这一幕,虽神色有异,倒也没有多想。
乡下人,会刺绣算不得什么事。
云归刺绣刺的很好,她又闲着无聊,绣的都是大绣,绣个两三副,便差不多到了回监狱的时候。
她只缓刑一年。
她规矩的很,临走之时,将绣图都放在别墅里,她想了想,又给秦飞扬留了便签:一年来承蒙照顾,所用资金,全由绣图抵。
回监狱那一日,秦飞扬不在,据说去欧洲了,倒是李雍来了。
云归没有认出李雍,李雍却是特意来找云归的,他才从边境回来,风尘仆仆,带着血腥与硝烟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站在你跟前,你就莫名觉得他很靠谱。
云归打量着他,心想,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嫁军人,的确,这份安心很少有人能够带给。
他问云归:“你为什么不向他们解释,你是为了救被拐卖的。”
“解释有什么用?我杀了那么多人。情节恶劣,影响严重。死刑是必定的。既然要死,何必牵连他人。”云归看着他,露出一个软绵绵的微笑来,“以前我跟你说过,可能你已经忘了。那我再说一遍,我的生命就这样了,可她们还可以有不同的人生。你看,她们最大的也不过二十来岁。我觉得啊,以一个人换那么多人,岂不是很值得?”
李雍看着她,眸色深沉。
她是他经手的第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然而她身上看不到半点儿有关于仇恨、厌恶、疯狂、绝望、恐惧等负面情绪。
她太平静了,平静的就像山间一汪泉水,干净剔透,潺潺流动,洗去人心头的污垢。
她的人生本不该是这样的——年纪轻轻背上人命官司,被万民唾骂。
她救了别人,却没有人救她。
甚至在她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时,仍然为他人着想,想的竟然还是让别人能够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她总说别人尚且年轻,才二十多岁,可她却不到二十岁,她现在才刚成年。难道她的人生到此结束了吗?
李雍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他向来坚信,法律规定不可更改。
他深知法律有漏洞,法律需要不断改进。
但正因如此,我们才不应该利用法律的漏洞来钻营。
法律存在有存在的必要性,没有法律的约束,不知道这世间会变成什么样子。
私斗成性,滥杀无辜,命贱如蚁。
人性本恶,需要法律规则来压制。
他既深信,那么就不能为云归周旋。那么他来,便毫无必要了。
云归不会是因为他决策死去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当一人之身,担太多责任,便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了。
云归见他沉默不语,笑了笑道:“谢谢你特意来看我,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要跟他们回监狱了。”
云归回去监狱,依旧被关在死刑犯的监牢。
这一次和她关在一起的是个瘦高的女人,有些懦弱的模样,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这人杀过人。
女人有些腼腆,只是一个人待久了,看见了新人,便免不了多说两句,女人提起自己杀人的事,亦是露着腼腆的笑说着:“我家,我父母都是小学教师,从小家教挺严的,我大学后的门禁都是九点,从小我就习惯听别人的。长大之后相亲嫁人,那人吧,性格有些强势,但是我已经习惯了听别人的,所以也没在意,刚结婚的时候我俩还是很好的,一两年过后,才发现他有喝酒后打人的习惯。我有两个孩子都是被打流产了。”
她摸了摸额头道:“我这里有他用酒瓶子打出的凹,那次进医院了,我爸妈都赶来了,事情闹得很大,医生说我有轻微脑震荡。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下跪,给我写保证书,再三保证他以后再也不打人了。家里人都劝我算了。说我那个时候已经三十来岁了,离婚了再找不好找,再者,离婚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我本来是不答应的,我总在想,这一次是脑震荡,那下一次呢?会不会是直接把我打死了?可是没有法子,所有人都在劝我算了吧算了吧,他们都在说女人如果离婚了太丢人,社会上的人也会瞧不起的,谁家夫妻不打架吵架呢,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没必要上纲上线的。说到最后,仿佛都还成了我的错。一副他已经道歉了,你还这样揪着不放无理取闹是在做什么的样子。”
女人慢慢的吐出一口气,有些惆怅道:“那就算了呗,后来他还是打我,也会拿烟头烫我。最开始的时候,还会下跪认错,后来胆子变大了,打了之后威胁我,如果我把这些告诉家里,他就上门杀了我爸妈。他不许我跑,也不许我躲,否则被抓到了只会被打得更惨。我只能就这样的被他殴打,我不敢告诉爸妈,我觉得他就像一个疯子……魔鬼!他没有理智的,他说的话一定做得出的。我想,忍忍也就一辈子过去了,我父母一把年纪了,怎么还经得起折腾?”
女人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种怀念的神色:“后来我们有了孩子,一个女孩,小小的,软软的,很可爱。但他喝醉了还是要打人,有时候打我,有时候打女儿,我每次都会护着女儿。可是有一天我下班回去。发现女儿被他打死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老天第一他第二的男人竟然有些惊慌,拿刀威胁我说,让我去警察局自首,说女儿是我打死的。他怕警察不相信,把刀递给我,让我捅女儿几刀,说这样才像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