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巨子只看着他,言含拒绝,他道:“秦国好过,而天下未必好过。”
云归微微皱眉道:“巨子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秦国乃虎狼之国,一旦国内恢复生机,那么必定会再次同魏国作战。”
云归皱眉道:“我深知秦君为人,她并非好战之人。”
“他不是,他的子女呢?”
云归觉得他这想法可笑至极了,便反问道:“这岂不是因噎废食,难不成有人因为喝水呛死了?从此以后你便不喝水了吗?我万万没想到巨子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所有国家皆是如此。兼收并济,使自己国内强大,再去征伐他国。周天子分封八百诸侯,这些年来小国被鲸吞蚕食。秦国和魏国之间的战争,并非由秦国挑起,难不成依巨子的看法,秦国就应该被吞食吗?如果按照巨子的想法,那么是不是你墨家弟子被人打了被人杀了,也该乖乖的认命。”
墨家巨子道:“墨家自有法度。”
云归点头:“你墨家不过是一思想汇聚成的派别,都自有法度,难不成,秦国一国便没有?便应该忍气吞声?”
“国与国之间,未必需要我墨家插手,这对别国不公。”
云归拱手道:“百家争鸣,各家弟子进入各国在朝为官,以各家之所长而帮助国家强盛,你墨家弟子入朝为官的不少,怎么到了秦国,却说出这样的话?何况我们也没有要你墨家弟子,只是想让你们墨家弟子帮我们打造一批有利于田间水利的机关罢了。这与你们的派别教义并不冲突。却不妨被一再推拒,想来是我对墨家有所误解,既然如此,我也不自讨没趣,告辞。”
墨家巨子目送她离去。
下至半山腰,云归身前出现一女子,正是那位为她驾了两次车的女子。
女子拱手道:“墨家巨子有请。”
云归这才跟着回去。
木屋里,墨家巨子披着厚厚的衣服,指着木椅道:“坐。”
云归坐下。
墨家巨子连续咳了好一会儿才道:“墨家式微,我与你说过。墨家弟子是一代不如一代,本来想请你承担墨家巨子的位置,但是你不愿意。而如今,墨家分化严重,已经不是我这个老头子可以控制的了。这些事本来不应该你一个外人知道,所以我才想办法拒绝你。”
云归听到这里,诚恳的道歉道:“抱歉,之前说那些话是我太想当然了,完全没有考虑到墨家的情况。”
墨家巨子微微抬手,道:“没有关系,这些事情本来就不应该你知道的。不知者不罪。你走了之后,我认真的想,觉得你说的也对。”墨家巨子疲惫的闭上眼睛道,“所以我打算让你自己去看一看,你要能够说服得了,便都让他们跟你走吧。”
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都放话说你是我的关门弟子,对你这个关门弟子,我总要给些好处才是,否则别人到时候说我是个抠门的老师,什么都不给你。”
云归恳切道:“谢谢。”
墨家巨子挥挥手:“你去吧。”
云归走出去,在女子的带领下到了墨家弟子居住之地,云归说明了来意,免不了一场辩论。
虽是百家争鸣,不过,辩论这事儿也就仅是辩论罢了,很少会有人被说服。
因此,云归说服的人也不多,只说服了百十来个,那百十来个拖家带口的,这才一共来了两三百人,两三百人对于现在的秦国来说已经足够。
云归带着两三百来人回去,到了,听见的不是秦焱来接,而是朝堂上出了事儿。
云归有些心慌的为墨家弟子安排好了住址,这才回宫。
宫门口,祁龙就站在那里,一把拦住了云归,道:“公主,出大事了。”
云归拉着她,快步向前走去:“出什么事了?慢慢说,不要着急。”
祁龙道:“今日宫外来了个和秦公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由大臣带进来,如今在和秦公对峙。他说秦公是个骗子,是原本的秦国公主,自个儿才是真正的秦公。”
“现在呢?”
“现在正在对峙。”
云归顿住脚步:“对峙多久了。”
“从早上开始,有一个半时辰。”
那便是对峙很久了。
云归意识到这一点,并不忙着去,而是回到自己的宫殿换了一身朝服,玄黑色的朝服将她装饰得非常庄重。
她出来后,让人去找墨家巨子,这才走上朝堂。
朝堂之上,纷纷扰扰的,实在吵闹不休。
她的出现让朝堂静默了一会儿。
有大臣道:“国君仍在,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们怀疑我夫君不是秦公,是个女人。我来看一看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怎么了?何况……”她抬起头,直视着大臣,目光冰冷,她坐在那里,威严无比,颇有气势,她问道,“何况我乃天子之女,周室公主,秦国国君夫人。你一个大臣,是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质问我?如此不懂尊卑,怪不得他人看不起秦国。”
“你……”
云归笑眯眯的,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怎么,短短几句话就说得你恼羞成怒?那你想过,以秦君之身份,被尔等乱臣胡乱猜疑时的心情么。”
她侧首看着秦焱,以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道:“如此老公族欺人太甚,不如扑杀了吧。”
秦焱本看着这场闹剧十分不爽,在高位上坐着,心里都皆是火气。只是后来看见云归来了,心里那点儿郁气便一点点的消散了。
如今看着云归维护自己,高兴得很,听闻云归这样说,含笑看着她:“公主说得对,如此也好。这群狺狺小人死了,正好给士子腾出位置。”
朝堂上彻底的静默了下来。
他们这样吵闹,仰仗的不过是秦公一向对老公族仁厚。倘若惹恼了秦公,秦公真的杀了他们,传出去也没什么人会同情他们。
这是王权封建社会。
君王不对,可以劝谏,却不能推翻。
国与国之间可以相互侵吞,大臣要做的是为国家保卫疆土,几时轮到他们对君王指手画脚了。
这还不是后世那个能叫嚷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