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有必要。
一瞬间,云归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却没有一个念头促使她要在商城里购买丹药来保住修竹公子的命。
她枯坐了一晚上,仍然不打算救修竹公子。
黎明将晓,云归看着微微亮的天露出一丝苦笑。
人还真是难以弄明白,充满矛盾,这些年来,她无数次的审视自己,竟然依旧不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
迷茫。
她没有方向,陷在迷雾里。
她,真的很迷茫。
加上这所谓游戏世界经历的时间,她活了几百年了,却依旧迷茫。
因为迷茫而环顾四周,不知前路,何其可笑。
可笑可笑可笑。
说到底,她不过是虚活几百年,蠢笨不堪,无有长进,一如凡人。
她曾在其他世界里看过很多小说,如今竟全都回忆起来了。
她仍旧记得小说里的那些人,杀伐果断,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为此努力着。
她碌碌无为,真是抱歉啊。
生而为人,她很抱歉。
蔡春鹤抱着一堆纸帛来,见她发呆,将纸帛放在书桌上,问道:“怎么了。”
云归看着她:“在想一些事。”
“什么事?”
“人生。”
“人参?是一味中草药……”
云归摇头:“不是,我在想,人生应该为什么而活。对一个人来说,什么是重要的。”
“我是为你而活的。”蔡春鹤耿直道,“对我来说,你活着,看着你为百姓做好事最重要。”
蔡春鹤倒是耿直得很,她一直以来就这么想,自然也就这么说。
云归道:“如果你没有经历这一切,你会为什么而活?”
蔡春鹤想了想:“没有经历这些,那我只是个寻常妇人,为什么而活啊……大概就和所有妇人一样吧,在家时,听从父母之命。嫁人后围着夫君孩子转,孩子大了就给孩子带孩子,含饴弄孙吧。”
蔡春鹤说到这里笑了起来:“反正我一辈子都这样的话,估计也没有什么功夫去想着人生不人生的了,追求的越多越痛苦,明白的越多也越痛苦。我一辈子像他们一样为生计奔波,哪有闲心来想这些,只怕恨不得闲余时间皆用来睡觉玩乐了,那还管得了这么多。”
蔡春鹤笑道:“只有你们才会想这些了。”
云归听到这里,苍茫的露出一个苦笑脸:“大抵是的。”
蔡春鹤端了早膳,伺候云归用了,又盯着人给修竹公子喂药,这才打算下去,路过书桌,见摆在桌子上的政务只动了一点儿,云归手里拿着笔,却看着外面发呆。
云归向来不是这样的人,她总是踏实而稳重的,处理政务总是兢兢业业,绝不会无故发呆。
可以说,不论谁跟她在一起,都可以收获到极大的安全感。别人都从她身上汲取自己想要的安全感,却没有意识到,她心里也充满了茫然。
救众生者,无法救己。
蔡春鹤无法为云归解惑,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归发呆,无意政事。
云归困惑于一隅,茫然不解,心不在焉。
蔡春鹤迟疑道:“我知道你的困惑应该跟你问我的问题有关,然而我感到我并不能够完全回答你的问题,或者说我的回答没办法让你解惑。我听闻城郊有一座寺庙,里面有一位白云禅师,是很有智慧的人,你不如去问一问他,如果你不愿意去,也可以派人将他请到宫里来。”
“去吧。”云归支着头,“去请吧。”
蔡春鹤去了。
蔡春鹤离开后,云归看着眼下纸帛,看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动一下,等云归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发呆了很久。
她如今这个状态,并没法批改政务,因此将笔一放,发起呆来。
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
白云禅师来的很快。
蔡春鹤带他进来时,不卑不亢的双手合十行礼:“阿弥陀佛。”
蔡春鹤道:“陛下,这位便是白云禅师。”
云归点头:“你退下。”
蔡春鹤应是,退下前派人送上了点心茶水。
她总是长于这方面,做的很好。
蔡春鹤离开后,云归指着椅子,道:“请坐。”
白云禅师坐下,不言不语。
云归本来迷茫,有些话想对人讲,却又不知道该讲什么,同意蔡春鹤去请白云禅师也不过是意气之举,如今人来了,真要叫她说什么,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只能沉默着。
她不语,白云禅师也不说话。
屋内很是安静,一时间只能听见呼吸声,一道气息绵长,一道略带停顿,偶有深呼吸与叹息。
云归发了会儿呆,才意识到屋里还有人,这才开口:“禅师可以看出什么。”
“檀越为事所惑。”
“必然,不为事所惑,也不会寻找禅师解惑。”
她这样的话其实挺噎人的,由此可见,云归事实上并不擅长和人相处,他人爱和她在一起,仅因为她性子软糯温柔又可靠。
谁不喜欢这样的人呢?
我们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杀伐果断的人,到头来,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时候,我们仍旧会选择亲近看起来温柔无害的人。
白云禅师果然是有心境的,被她一噎也不生气,只是温和的看着她。
云归被他那样的神情一看,难得的有了些愧疚。
人并没有说错什么,她倒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她迟疑了一下,双手合十道:“抱歉,我不信鬼神,也不信因果报应轮回之说,我仅仅是有惑罢了。”
“无妨,檀越尽可直言。”
云归问:“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人应当为什么活下去。”
白云禅师略略思索,便摇头道:“这便是困惑檀越的问题?贫僧无法解答。”
他叹道:“每人不同,于他们来说,人生意义也各不相同。于百姓,不过是喜乐平安,亲人安在;于臣子,得遇明君,学有所用,光宗耀祖,名留青史;于皇帝,开疆扩土,成就皇权霸业,青史留名。除此之外,有为责任的,有为享乐的……如此种种,各不相同,贫僧无法回答。”
白云禅师想了想,又道:“这两者归根结底即一个词——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