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妹妹却被她困住了。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心痛起来。
她成了妹妹的束缚。
说实话,她不止一次的嫉妒妹妹,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在别人心中定然是极其可笑的。在这个以色事人的年代,容貌美丽的女子总是享有着更多的好处。
可是每次看到妹妹的时候,她便会觉得自己卑微,因为她除了外貌一无所有,她的内在是如此的贫瘠匮乏。
妹妹与她相反,虽然容貌平凡,然而却总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气质,只需要坐在那里,便会让人心悦诚服。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她不想以容貌去取悦谁,她只想像妹妹那样拥有很多的学识,能够气定神闲面对一切的人。
她其实知道自己的很多做法,在妹妹眼中是极其的可笑,然而妹妹总是很宽容的包容着她。
有时候,她自己都在想,到底她和妹妹,谁才是妹妹?
她真的真的太糟糕了。
走了好一截路,她情绪逐渐平稳起来,不再哭泣。
脸上麻麻的,眼睛有些干。
她路过一处亭子,看见一个女子坐在里间哭泣,嘤嘤嘤哭泣。
这些年来,府中哭泣的人不少,她却无心关注。她一直抚养慕容辰,将大半心思放在慕容辰身上,余下心思尽皆放在妹妹身上。府中人在她心中仅仅残留着个印象,大致知道有这么些个人,具体的,从不上心。
她见那女子在哭,远远的看着。
那女子听见脚步声,没听见人走,便抬头瞪着她,露出一双红红的眼睛,高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哭啊!”
白云妍没有说话。
女子又尖声叫着:“我告诉你,你别想看我笑话!除了你妹妹,那位主把谁当过真!不过是仗着有那么个好妹妹罢了!不然你以为你能够好好的活到现在!”
白云妍心中有一瞬间的扭曲,嫉妒和愤恨在心中不断翻涌,然而这股情绪很快的就消散下去,因为她只需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这女人说的是真的。
像她这样柔弱又愚笨的人,能够活到现在,可不就是正确的托了妹妹的福吗?
她笑了笑:“你说得对。”
那女子惊讶的看着她:“你是疯了吗!”
白云妍笑了笑,往前走去。
女子在身后怨毒道:“慕容多疯了,迟早有一天,你也会看见他这个疯子的。”
疯子?
谁不疯呢?
哈哈哈哈。
白云妍几乎要笑出泪来。
她回到屋中。
慕容辰见她回来,忙上前道:“姨娘,怎么样了?”
“你娘被关了紧闭。”
“爹呢?”
白云妍看着慕容辰急切的眼睛,她心里有点儿凉,也许妹妹说得对,她真的把慕容辰养坏了。
白云妍看着他,面无表情道:“如果你爹和你娘,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慕容辰莫名其妙道:“爹娘还有姨娘不是一直生活在一起吗?为什么还要选?”
白云妍有些无力,颓唐道:“总之,你告诉我,你会选谁。”
慕容辰犹豫了很久。
白云妍心里很凉,招手让人把慕容辰带下去。
慕容辰后来再来找白云妍,白云妍也不想见。
她心里很乱很乱,乱到都不想说话。
慕容辰慌了,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他没见过爹,娘也不喜欢他,一直以来陪他的姨娘也不要他了。
他几乎要哭出来了。
他还没有十岁,哪怕人人都说鲜卑男儿流出的泪都是血,他也难免有了被抛弃感。
他终于等不下去,翻窗进去了,看着颤动的床帷,看见了姨娘的面孔,也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后背,他心里一急,虽然不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却下意识的蹑手蹑脚的逃出去了。
他躲了姨娘很久。
时光冉冉,四王子府的平静被打破了。
云归许久不出门了,皮肤因久不见光而越发白皙,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近三十岁的人皮肤看起来像十多岁,然而眼神却流露出老人才有的睿智,又矛盾又美丽。她的发丝生出了白发,仿佛在短短几年内,她就耗尽心血,疲惫不少。
这日,门被打开,门外站着一位大臣,身后是众多女子,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是衣裳首饰。
大臣看着她,恭敬道:“王后,大王请你一同入主王宫。”
许久不说话的云归嗓子有些干,说话起来也是一停一顿的。
她说:“慕容多成鲜卑王了?”
她可以这样直呼慕容多的名字,别人却不能这么做,只是点头:“四王子的确成了王,所以特令臣等来接王后。”
王后啊。
云归叹了一口气。
何必呢。
慕容多又何必呢?
云归叹了一口气,什么话都没有说,任凭他们装扮她,盛装入主王宫。
在四王子府,在王宫,其实也没什么差别,无非是伺候她的人多了些。云归向来深居简出,不大出门,伺候她的人多与少有什么关系。
慕容多娶了她,让她成为王妃,成为王后,却很少出现在她面前。
宫中人比府中人更多,四处传些八卦的人也越多,或真或假的消息在小道流传。
自然传进了云归耳朵,云归不知真假,索性不信。
听闻慕容多的政令更加凶狠,对中原的侵占速度加快,然而高压政策下,是军队士兵的日益不满。
打天下这事儿,其实最开始还好,但时间长了,士兵难免思乡。
谁离家多年能不想呢?
听闻中原地区出现了一位男子,颇会驭人,竟也收复了一些城池。汉人逐渐聚集在一起,在庇护下休养生息,发展商业农业,逐渐聚集成了规模。
那男子身边有不少人才,涉及方方面面,也打过几次以少胜多的战争。
听闻有一次,三千人被十万人围住,再能以少胜多,怎么的也不大可能打赢。偏生天降陨石,将那十万人的军队砸的稀碎,十万大军落荒而逃。
就这么个事儿,传得神乎其神。
还是那句话,云归不知真假,但她觉得倘若真是这样,也是极好的。她从不觉得只有自己才能镇天下。
所谓天下,能者居之。若有能者,退位让贤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