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养”一一回答了李晓澄的问题,然后领他们进了李枭的客厅。
裴庆承被花里胡哨的装饰风格打了一下头,下意识扶额。
李晓澄挽住他的手臂,抬头取笑他:“是不是觉得头疼?”
就是狙击手进了这屋子,也得适应三分钟。
裴庆承抿笑,诚实地点了点头。
“忍忍,待会你就习惯了。”
裴庆承轻轻牵住她的手,小声道:“还好有你效果这么好的眼晕药。”
李晓澄倾身亲了亲他嘴角,眼神直接而热烈:“这眼晕药也是有副作用的,你吃过后有什么不良反应没?”
男人专注地回想一阵,继而奉上答案:“心跳加快算吗?”
李晓澄瞧着他,只觉得他像春天的莫干山一样温柔和气,茂林修竹,青葱可爱。
“算的。”
她踮起脚尖,又亲了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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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许久也未等到李枭现身。
李晓澄刚想出去找人,“树养”进来了,说老爷子在楼下练拳,还得有一会儿才能结束,说着将他们双双请到餐厅继续等候。
比起轻佻花哨的客厅,餐厅布置得相对深沉凝重。
美洲核桃木锻造的家具确立了整间餐厅的巧克力色基调,偶有一两处深酒红色、钴蓝色的家私点缀,平衡着色调。
灯光是深度琥珀,与地毯的色泽招相呼应。
餐桌很长,能够同时招待20位客人。
但这张餐桌,从未满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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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的另一侧建有恒温泳池,两三个体格壮硕的白人男子正徜徉其中,悠闲地划着水。
岸上一名男子一个猛扎破开水面,犹如游龙般劈波斩浪,不一会儿就游至对岸。
因破了个人记录,他的兄弟们纷纷击水以示庆贺。
如果忽略他们身上深浅不一的枪伤刀疤,他们就像寻常的十七八岁少年人那般,笑容恣意,快活无比。
一身黑色西装的“树养”托着一个大银盘走到泳池边,他肌肉高耸,将西装挤得濒临炸开,不等他开口,几个兄弟已经开始群嘲他着装不符,这里只欢迎比基尼。
“树养”面无表情地从银盘中拿起一枚点心,一把掷向红发白男,却被红发白男张嘴咬住。
大概觉得这中式点心味道还不错,红发白男过分地要求“树养”再来一个。
“树养”并不搭理,放下银盘,声音像熊:“大小姐的礼物。”
他话音刚落,一记凄惨的吼叫从泳池一侧地下室的天窗口传出。
众人停止嬉闹,纷纷看向那扇四方窄小的玻璃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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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俄国人巨爱烈酒,因此这间半地下室原是用来放酒的。
后来阿列克谢爱上了杀猪,便改造成了屠宰间。
阿列克谢是用刀好手,他的刀很小,但是又快又利,他可以同时宰杀三头猪。
割颈放血、过水剥皮、开膛破肚,阿列克谢自学成才,并引以为豪。
李晓澄见过他如何杀猪,非但不觉残忍,还评价十分“行为艺术”。
她毕竟是女孩子嘛,老看这么血腥的画面也不好,看过一次就再也不来了。
不过,畜生到底是畜生,不管是活着的时候,还是死了,都弥漫着一股腥臭。
李晓澄觉得阿列克谢老在这么臭气熏天的半地下室发展业余爱好也不好,很影响身心健康,于是找出公寓当时的建筑图纸,对这间半地下室进行了一番改造。
改造后的半地下室深具工业风的精髓,配备了电动升降杆,和蒸汽池,大大减少了阿列克谢杀猪过程中的体力损耗。
有了升降设备,阿列克谢独自一人也可以杀猪了,一干手下自从可以捧着碗筷等吃便可,纷纷对李晓澄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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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敲门声,阿列克谢摘下在手臂上挂了许久的白毛巾,上前递给李枭。
李枭上身赤膊,下身穿着一条宽大的武僧裤。
他个子矮小,蹲着时,会叫人误以为这是个十四五岁的毛孩子。
阿列克谢却深谙这个小老头的危险,如果世上有危险人物的排行,那李枭绝对可以跻身前十。
如若不然,他们这帮人高马大的白人壮汉,凭什么甘愿听这小老头的驱遣呢?
“Lee,晓澄已经到了。”
阿列克谢沉声提醒李枭,他垂眸看着地上如蛆虫一般的年轻男子,犹如慈悲的神注视蝼蚁,冷漠异常。
地上的男子双手自由,却满身是伤,只能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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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赌场狠赢了一把后,在停车场被人用麻袋套了头,打昏了丢进这间地下室的。
刚开始,不管他如何叫嚣,这些人都会按时给他送饭。
第五天,突然不再来人。
这些人足足饿了他三天,在他饮过自己的尿,并开始考虑食用排泄物充饥时,那扇铁门终于开了。
他们送来一桌大鱼大肉,甚至还有火锅。
他狠狠地饱餐了一顿。
他摸不清这些人绑他的意图,只知道自己的小命握在他们手里,能否从这地狱里出去,他半点做不了主。
他以为只要他求饶,那些像打过激素一样的壮汉就不会打他。
壮汉的确没有打他,但他们叫了一个十岁大的小孩跟他打。
“如果你能把他打趴下,我就放了你。”
他大喜,加上吃饱喝足,信心满满地先对小孩出了手。
小孩冷笑一声,继而将他揍了个鼻青脸肿。
等他将伤养得差不多,突然又来了个白发老头。
老头也说:“如果你能打赢我,我就放了你。”
结局很显然。
不管是小孩还是老头,他都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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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枭双手撑在膝盖上,缓缓从地上站直身子。
好久没这么活动筋骨了,虽然得到了些许松快,但才出了十招就感到累了。
不服老不行咯。
衰老就像是一张法院传票,告诉你作孽到了还债的时候。
用白毛巾擦了擦手,目光如炬地盯了一会儿地上烂泥般的男人,李枭不屑地抽回视线,缓缓走向门口。
阿列克谢紧跟其后,用厚重的浴袍裹住前头的小老头,以防他感冒。
李枭裹紧浴袍,像个普通老头那样瑟缩了一下,随口问道:“晓澄到多久了?”
阿列克谢取出马甲胸兜里的黄金怀表,准确答道:“18分钟。”
“那就让她再等一会儿。”
说完,李枭独自朝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