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黄浦湾壹号,裴庆承跟李晓澄提了这事。
就那么巧,一个小时前,她收到了陶显分享给她的拍摄计划,也就是说,周薤很快就要将《纯情漫话》拍完了。
普通爱情电影快的话二十多天就能拍完,周薤画了不少分镜头,能不能都用上另说,但她都打算拍出来,到时回片房里慢慢剪。
凡妮莎因为档期问题已经提前杀青了,易燃没有其他工作,就被她扣在剧组陪她慢慢熬。
算算日子,易燃杀青的日子,刚好和裴庆承的首尔之行碰上。
“你在担心签证问题吗?”
她摇摇头,她之前办过三年多次签证,倒不用担心时间来不及。
心中犹疑,不过是怕躲得太明显。
剧组拍摄结束后,他肯定要回杭州的,多半会被裴慰梅留下过圣诞节,而她若按照以往时常上门探望的习惯,迟早都会碰上他。
裴庆承这趟首尔之行,来的太是时候,巧得太妙,就算她没想过要躲,也会被误以为在避嫌。
见她挠头苦恼,裴庆承收敛一开始的期待,说道:“若是你有别的工作,那就算了。”
“我没什么大事,只是证件都在家里,还得回去拿。”
“明天我会回杭一趟,你有什么要取,可以列个单子给我。”
“我不用一起回去吗?”
裴庆承微笑,低头咬了一口她手中的巧克力雪糕,怕当天来回累到她,又占用了她的写作时间:“不用,你在家里写书就好,不然哪来的收入养我这么贵重的人?”
李晓澄微怔,继而摇头失笑。
不过,既然他愿意当她的跑腿,她也没理由拒绝。
本来她约了霍昕明天一起看展,但霍昕昨天晚上的飞机临时去了北京,现在可好,大元也要回杭州,只能她一个人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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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裴庆承出发回杭州参加会议,临走前李晓澄还睡着,迷迷糊糊跟他道了别,又倒头睡了回去。
等曹阿姨上门替她做好早饭,她才起床洗漱。
吃完早饭她工作了一会儿,在家吃过午饭后让曹阿姨提前下了班,然后才出发去看展。
展览在热门商圈,一楼有许多奶茶店面包店,她循着香味进了一家,被热情的店员推荐了两三样。
她挑了一袋无花果硬欧,另一袋则是紫薯奶酪馅的。
尽管不饿,但她还是忍不住先尝了尝无花果硬欧,一口咬下去,表皮脆韧,麦香浓郁,风味和口感都极佳。
难得的是面包师将油脂和糖分的比例控制得非常精准,作为一个果干面包,切面有很明显的气孔实在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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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珠在星巴克将图片传给助理,顺便对接了一下近日的工作。
咖啡冷掉了,她不愿再喝,托腮看向窗外。
广场前的喷水池边,一群小孩子围在卖气球的商贩面前,家长们纷纷扫码掏钱。
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年轻小姐,扎着袜子头,一对儿招风耳冻得耳廓发红。她穿一件深灰色的妮子大衣,白色高领毛衣打底,围巾放在一边,细长的腿上放着一袋面包,正津津有味地吃着。
南珠为何会注意到这样寻常的一个女孩子呢?
因为,她认得她。
说来也巧,她刚吩咐下去让人查查裴庆承在上海的行踪,没想到隔天就在咖啡店外看见了他神秘的未婚妻。
南珠抿了一口冷掉的咖啡,关上电脑,看着窗外的女孩在吃完一片面包后,拍拍手掌沾着的碎屑,拿起围巾起来走向别处。
南珠跟了上去,到了展厅门口,检票的小伙子见了她,十分诧异:“上官小姐,你怎么又回来了?”
南珠朝他微笑:“我掉了一只朋友送的笔,回来找找,方便吗?”
自然是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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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展规模不小,是几位热门艺术家联名举办的现代美学艺术展。
策展人与南珠是相识的朋友,南珠应邀而来,拍了些照片,也做了两段采访。
南珠在弯弯绕绕的厅里找了一圈,并未发现李晓澄的踪迹,索性静下心来看作品了。
工作有工作的状态,看的东西心境不一样,评价也相对客观冷静,极力表现专业的一面。
但说白了,用得最多的词还是:故弄玄虚,借鉴过度,没有新意。
私下里来就不一样了,没有外人的介绍干扰,所见即为内心,哪怕作品不那么深刻,也不想当刻薄鬼。
不好就不好咯,大不了不看便是了。
正这么想的时候,忽然一粒打磨地圆瘪的白色石子滚落到她高跟鞋边。
她未低头去捡,抬头看向高梯上掷石子的人。
那是个身穿白袍的干瘦男孩,四肢犹如枣树的枯枝一般,干得像一把柴,一点即燃。
身边突然响起一道清浅的女声:“我觉得,他好像爱上你了。”
南珠侧首,随即瞧见一张熟悉的脸孔。
“他爱上我?”
女孩点点头,看着高梯上的男孩。
那男孩染了银色的头发,整张脸涂白,连同眉毛和睫毛都是白色的。
这样一来,便显得他的眼仁格外地大而黑。
南珠看他时,他也歪着脑袋看她,然后再次朝她扔出一颗石子。
有过一次试验,这回他看得准了,石子直接落在了南珠身上。
南珠不悦皱眉,但并没有怒目相向。
但听身旁的年轻女孩说:“你看,暴力被爱包裹后,是不是就不那么可恶了?”
南珠再次向她投去视线,只见她弯腰捡起那两枚石子,笑着分了一颗给南珠,明媚得叫人心惊。
她说:“给,我们扔回去!”
说完,她撸起衣袖,退开五步远,真的超高梯上的男孩扔了出去。
可惜,那男孩太瘦了,像是料到会有不服气的观众朝他回掷似的,他故意穿了宽大的衣袍,料子也厚重,李晓澄那粒石子打在他身上,只发出些微的响声,并没给那男孩带去任何伤害。
那男孩甚至骄傲地朝她笑了一记。
李晓澄叉腰,故作怒容,问南珠:“你不扔他报仇吗?”
南珠轻笑,摇头。
她一辈子也不会做那样的事。
李晓澄不以为意,耸耸肩,嘟囔:“便宜他了。”
南珠飞快地判断着这个女孩的类型,邵女士的调查中透露着一股子令人乏味的“乖巧”,弄得她以为这女孩是冲着裴庆承的家世地位去的。
可现实似乎并非如此。
她非但不乖,还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