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够了,戈薇茹将女儿抱在怀里,擦擦她汗湿的额头,似叹非叹道:“儿大不由娘啊。”
李晓澄环住她的腰身,撒娇:“何必那么悲观,你不是一直愁我没个社会地位吗?他出钱投资了我的电影,还买了一间咖啡馆给我,只为让我有张能示人的名片。老妈,他是用了心的。”
戈薇茹默了一会儿,好像看不上这种手段,不遗余力地贬低未来女婿:“拍电影能花他多少钱?买间咖啡馆能花多少钱?你怎么就这么容易讨好?”
李晓澄轻扯嘴角,没反驳,也不同意这看法,只赖在母亲香香的怀里不肯起来。
“妈,钱在我手上就只是钱,但在他手上却神奇地能办成很多事。”
“比如?”
“他不光帮您从牢里捞出了您钟爱的学生,还把讨厌的人送进了牢里。”
戈薇茹呼吸一窒,想起适才褚乔对她说起的那件事,声音意外地哑了一下:“你是说,朱家那个,是他给弄进去的?”
李晓澄爱娇地蹭了蹭母亲柔软的腰腹,“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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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静的父亲朱水善当了好些年的司法黄牛都能好好的,甚至偶发横财,连常在法院走动的褚乔都颇感意外。
最近却没怎么见到朱水善,褚乔一打听,才知晓这人是“进去了”。
具体犯得什么事还没定性,反正关键词离不开“欺诈”这个字眼就是了。
李晓澄得知此事后,不作他想,立即向裴庆承问询。
他似乎把事情吩咐给底下人后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待李晓澄问他,他居然反问:“事情办成了?”
由此可见,有些人的生死存亡,在他眼里就跟蝼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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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薇茹感慨:“褚乔也猜是他在背后一手促成此事,没想到他竟也一点不避讳你。”
“有什么可避讳的?我连我前男友是谁都大大方方地告诉他,相对的,他也没道理瞒着我做好事,他又不爱写日记,要是自己不说,谁晓得他做了那么多?”
戈薇茹低头看她,她的睫毛微微扑闪着,看着很乖巧。
戈薇茹心底一软,放柔了问:“你觉得夫妻之间彼此不隐瞒,是好事?”
李晓澄扭了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在戈薇茹怀里。
“您从前怎么教我来着?那时我苦恼怎么维持和霍昕的友谊,您没好气地说,人在亲密关系中只要做到两句话即可。第一句是,Don’tletmedown。第二句是,Don’tletmeknow。”
要么忠诚,要么聪明。
裴庆承的做法,三分之二是忠诚,三分之一是聪明,遑论对错,但看他有求必应,她都知足了。
在他之前,她只和易燃谈过一场短暂的恋爱。
那场恋爱并不怎么愉快,回头细看就会发现,付出的人只有她一个,易燃什么也没为她做过。
既有印象让她误以为大部分恋爱都是这样的,以至于创作剧本时,她被老师质疑心理不正常。
呵,单箭头的爱,倾情付出是很痛快。
但体验过双箭头的爱后就会明白,那只是愚蠢,能得到回应的爱情,不知有多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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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陷入沉思的还有戈薇茹。
事实摆在眼前,她女儿和未来女婿将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
他们铺好了所有路,只待她主动往前走一步。
作为既得利益受益者,戈薇茹无法责怪裴庆承多管闲事,毕竟她亲验过营救学生的难度。
整个P大都无能为力,裴庆承却能做到,她除了别扭地道谢,并无立场指摘什么。
可作为一个母亲,她仍是止不住地替女儿担忧。
李晓澄从小就比旁的小孩出挑,甚至为自己的天赋异禀而感到与普通人格格不入。
她爸爸带她玩报纸上的填字游戏,说好了积分累积足够就能换一套乐高,但是主办方想赖账,她气不过,就天天上人家公司门口堵负责人。
最后乐高虽拿到手,但她连包装都没打开就送给了其他小朋友。
大人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她可以不玩,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她就是要拿到手才肯罢休。
倔驴一样。
更小的时候,如果每个月作业都能按时交的小朋友,会在月末得到老师的全勤小红花。
赶上李晓澄去北京参加奥数复赛,落了一天的作业,结果全班就她一个人没得到小红花,沮丧地她连学都不想上了。
戈薇茹几次告诫丈夫,女人对自己的人生表现出了太强的掌控欲,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大人都知道,人一辈子会遇到很多挫折和意外,并不是所有人和事都能按照她预想的那样发生和结束。
若是遇上一个不可抗力因素,摧毁了她的信念,那她需要花常人十倍的努力去重建。
如今李晓澄已长大,当真和她当年预料地一样,初恋的失败,她花了上千个日夜才走出失败的阴影。
而裴庆承这样的丈夫,同样也是她不能掌控的对象。
如今情热,自然看他什么都好。
可万一他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价值观,违背了她的初衷,她又该如何?
一次两次尚且还能忍受,那十次百次呢?
难不成用离婚收场?
呵,裴王两家的人,恐怕不会轻易放她自由。
豪门只有钱的自由,里面的人都处在牢笼,这就是戈薇茹反对这桩婚姻的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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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你趁我不在,已经见过他家里是怎么个模样。你实话告诉我,你真的有信心走进那样一个虚幻的未来吗?”
“您觉得,我会像他一样,为所欲为?”
戈薇茹撇撇嘴,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免得女儿逆反。
“从他处理朱静爸爸的事上就可以看出,他是个guilty十分淡薄的男人,眼下他可以这么对待别人,那如果哪天他用来对待你呢?”
李晓澄一怔,她没想过戈薇茹已经想得那么深远。
这个问题很是刁钻,但她其实已经考虑过一番。
权力,是男人的脊梁。
而巨大的权力,裴庆承已经享受了三十载。
她有理由相信,裴庆承不会让手上的权力脱轨,因此,她选择替他说句好话:“妈,本质上来说,这就跟酷暑含冰一样,你不能享受冰块解了你的困乏,又怪它冻到了你的牙,你要知道,冰就只是冰而已,是我们人希望从它身上得到好处,它才有了相应的作用。”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还有啊?”
戈薇茹叹气:“安排个时间,一起吃顿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