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然答应了求婚,那么与易燃的过去再怎么样也掀不起波浪。您家老太太也不是吃素的,不会放任外人骑到头上来。”
坤和颇认同地点点头,苦笑一记:“Andrew也是这么说,让我吩咐厨房多给晓澄做点好吃的。”
周薤嘴角浅勾,闭了闭眼,轻笑:“这次您准备的零食太多,行李塞不下,刚刚我把晓澄送我的圣诞礼物包装拆了。”
“哦,她送了你什么?”
周薤顶着一张菩萨脸坏笑:“她,送了我一个木鱼儿。”
坤和一愣,继而也笑了起来。
李晓澄有个朋友在建筑设计事务所工作,她借了那边的3D打印机,做了这么一个木鱼儿。
这木鱼儿不同于别的。
别的木鱼儿上刻吉祥莲花,李晓澄送的上头刻满了钞票。
美钞、欧元、英镑、人民币,应有尽有。
周薤很喜欢。
她喜欢有趣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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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鉴于老板刚刚大发雷霆,Jason有些不太确定地问:“稍后的见面,是否需要帮您推掉?”
今晚都是地产公司的一帮大佬,W集团早年已将地产红利吃得差不多,发展到现今,地产这块只能说是子公司业务。
只不过,房地产仍是百姓刚需,圈中的人脉仍得维系着。
裴庆承拧开水瓶灌了一口,冷静了片刻,摇头:“今年不能不去。”
北边的管道项目明年就要开始进行,需要他亲自露面做动员,才能减少项收阻的可能性。
Jason了然,但仍关注着他的情绪变化。
十分钟前,裴庆承亲自看了易唯维的采访视频。
看完后,他沉默了三分钟。
然后把他要做的事情迅速吩咐了下去。
第一通电话,他打给了报业集团老总,表示他要收购上传视频的这家自媒体公司。
第二通电话,他打给了裴承衍。易唯维必须隔离,再联系其父母的公司单位,要求二位一起停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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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什么?
在Jason看来,这就是“动用私刑”的21世纪版本。
像裴庆承这样荣华在身的人,往往不介意普通人对他们的冒犯,因为普通人根本不认识他是谁。
和平头百姓计较得失,是很失身份的事儿,故而就算有人朝他吐口水,他大不了也就一笑置之。
可这回情况不一样。
网上那些事儿,彻底毁掉了今年的圣诞节,灵武路大宅里,从上到下,就找不出一个好心情的。
Jason哀叹,距离上一次有人挑战裴庆承的地位,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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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酒店楼下,Jason率先下车替他打开车门,裴庆承系上纽扣,右脚踩在红地毯上。
早就有人候在那里,毕恭毕敬地称呼:“裴先生,这边请。”
双方握了手,简单寒暄。
Jason瞧了眼玻璃天花板上的阴霾,很快收回视线,快步跟上浩浩荡荡的队伍。
带路的是深圳公司的原总,Jason随几位领导长官进了电梯,笔直地站在裴庆承身后,原总亲自按了电梯,挂着笑同裴庆承讲了几个今年他颇为得意的项目。
裴庆承边听边点头,目光落在他的领带上,嘴角微微上扬,说了句:“很特别。”
原总低头抽出那条红色底印着卡通汉堡的领带,笑意更胜,说是家中女儿送他的圣诞礼物。
走出电梯时,又敛笑叹气:“唉,明年就送去美国念书啦。”
适才车内要杀人的裴庆承仿佛是Jason的错觉一般,这会儿的“裴先生”温良恭俭地垂问下属:“学校在东岸还是西岸?”
原总大概也没料到他会关心这些,愣了一下才回:“华盛顿大学。”
裴庆承点点头,轻声说道:“那届时可以将她安排在西雅图的公司实习。”
原总下意识搓搓手,没想到因为一条滑稽的领带,女儿的前程也跟着有了着落。
瞧原总颧骨升天的神态,Jason心里好笑,这位大概不会知道,裴庆承这样发福利,只因看重这份略可爱的父女之情。
眼前的原总,或许让裴庆承想起了自己那个素未谋面,却传闻超级疼女儿的老丈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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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会场已经到了。
工作人员推开红木双开带门,鱼贯而入。
几个相熟的老先生见了裴庆承,纷纷迎上来问王震与裴慰梅好。
Jason用眼神将另外几位稍年轻的老总阻挡在三米开外,等裴庆承与几位老先生讲完话才让他们靠近攀谈。
这个会其实是政府组织的表彰大会,但因为到会的都是老熟人,瞬间就变成了大佬们叙旧的社交场合。
Jason陪着认完一圈人,那边主持人也走到话筒前宣布会议马上就要开始。
Jason带着随行人员离开时,恰巧碰上当地商会会长,那位见了他,随即笑逐颜开,快步朝裴庆承的位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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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分钟后,散了会,众人移驾去往宴会厅用餐。
Jason敲了敲门,道了句“打扰了”,旋即走向裴庆承,附耳说道:“家中一切安好,晚饭李小姐吃了三个蜜汁鸡翅,现在在老夫人花厅陪双胞胎玩。”
裴庆承点点头。
传完话,Jason退出宴会厅。
大门关上之前,只见裴庆承的神色好了三分,痛快饮下了不知谁敬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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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不作美,窗外天还没亮,李晓澄就被一场暴雨吵醒。
凶猛的雨势憋着劲似的,将圣诞节雾蒙蒙的烟水聚齐了,一口气全给下了。
灰蒙蒙的天洗去一层浑浊,逐渐露出湛蓝。
李晓澄裹着睡袍,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大口呼吸湿润清凉的空气,昏沉和懒怠顿时一扫而空。
很快,阳台上积了一层水,打湿了她白皙的脚背。
关上门重新回到床上,捧着手机胡乱翻了一会儿,所有社交平台都异常安静,就像时间点了暂停一般,最近的更新内容也在3小时前。
你瞧,大家都是人类,都需要睡眠。
可李晓澄却清醒着。
无事可做的她去未婚夫的书房搬来了一套沃勒斯坦的《现代世界体系》,捡起自己剩余的英文水平,吃力地啃读起来。
自世界连为一个整体以来,人类历史一直在经历一个循环,就是“稳定的世界体系――世界体系被破坏――新的世界体系建立”这样一个过程。直到全人类面临更大的威胁。
李晓澄以为自己必须借助一些宏大叙事来破解自己的狭隘思维,她需要从冷酷的哲学世界寻找人生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