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庆承却读懂了她的口型,忙去饮水机接了一半热水,兑上冷水,插上吸管喂给她喝。
她喝得太急,又呛着一记。
裴庆承拿开水杯,不再喂她,眼神里的关切尽显无疑:“别怕别怕,你还活着。”
有时候可真神奇,两个人相处久了,他一瞧她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歪主意,她一声叹气他就明白她遇上了什么事。
裴庆承擦擦她汗湿的额头,轻声问:“是做噩梦了吗?”
她点点头,眼眶里转着泪花,无助地像个小孩子。
裴庆承握起她的手,在她针眼未退的手背落下炙热的吻,抬眸道:“有我在呢。”
左眼盈不住泪,豆大的泪滴生生砸在了锁骨上。
裴庆承慢慢直起腰,蹙眉看她浸着水光浅色的眼睛,那种微弱的璀璨,叫人不忍直视。
视线交汇良久,李晓澄终于在他伸手之时,埋头蹭进他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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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确做了一个噩梦。
一开始,是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游泳馆,阳光照进来,波光倒投在天花板上。
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很大声,以至于整个游泳馆都是她名字的回声。
她回头四处找寻,却发现整个游泳馆空无一人。
紧接着,她就被人推进了水里。
她呛了一记,整个鼻腔都辣辣的痛着。
她想浮出水面,一股力量却拽着她的脚踝,一个劲往深处带。
就像貌美的人鱼将年轻的水手带往秘境一般,去向另一个世界的路,不容许叛逃和返魂。
她渐渐窒息,感觉自己在无边的海洋里,漫无目的,触不到壁。
可是,就在她即将睡过去时,她忽然感到一股暖流。
一个声音温柔地在她耳边吐气:“这是羊水哦。”
她这才惊觉,原来自己在一个子宫里。
而那道声音,是很好听的播音腔,仿若带着文字的竹简,有一种传播的责任。
那是她曾经很喜欢,笃定不会忘的,郝亚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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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
小柴例行报备北京的情形:“夫人昨天夜里醒了。”
在昏迷了一天一夜后,人可算醒了,所有人都为此松了一口气。
Jason应了一声,大概在办公中,手机里除了他低低的说话声,还夹杂着翻阅纸张的声音。
小柴抬腕,不禁苦笑。
才七点半他就已经在办公了,真是无愧“机器人”的设定。
“您几时回?”小柴多嘴问了一句。
“不确定。”
裴庆承虽不想参与女人们的战争,但上官南珠这招借刀杀人太过阴毒,本就惹他不悦了。
再则,那见萌还折了个孩子。
就算迫于裴庆承权势,那家不敢招惹李晓澄,但还是成功让两方生了嫌隙。
裴庆承虽不缺那家的生意,但纷争事关李晓澄,“害人子嗣”这样的名头落在李晓澄身上,毕竟不妥。
这趟回上海,Jason主要的工作就是收割上官家在上海的一些重头产业。
没了会不停下蛋的金母鸡,上官家只能坐吃山空。
另外,裴庆承与上官南珠恋爱期间赠予的几套房产,也以各种名义逐渐收回,少了这笔租金收入,优雅的上官小姐恐怕要气急跳脚。
Jason虽不敢质疑老板的决定,但私下仍觉得:“变心”的男人,真是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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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后,郝家的父母终于得知豆豆流产的消息。
他们所在的城市没有机场,只好买最近的一班火车,连夜北上。
二老辗转了11个小时,抵达北京时已灯火阑珊。
今天是工作日,豆豆算好时间出院,回家寻了几样自己常用的东西,象征性地塞满了一个行李箱。
毕竟是离家出走回娘家,两手空空就没那个气氛了。
郝亚宁接到保姆的电话后,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
见她拖着行李下楼,呆了一下,识相地上前替她将箱子塞进后备箱。
“我送你。”
孩子没了,就算住在一个屋檐下也是互相厌弃,倒不如分开一段时日,好好冷静。
豆豆冷若冰霜地盯着他,厚重的粉色皮草因为抱胸的姿势显得几分臃肿,但脸上浓重的妆容却很好得掩饰了她之前的憔悴。
似乎是受不了她这样的目光,郝亚宁别过头去,轻声道:“我送你。”
“不用,您忙您的。”
说着,转身就要上正驾。
郝亚宁抓住她的胳膊,阳光的脸有些沮丧:“豆豆。”
豆豆不耐地甩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像是觉得他的惺惺作态很让人恶心一般,转身就朝外走,车也不要了。
反正娘家什么都有,那个行李箱也只是做做样子。
郝亚宁追上来,“豆豆,我们能不能好好说回话?孩子没了,我也很难过,但你不与我沟通,这个坎就永远迈步过去,难不成我们就这样算了吗?”
离婚。
离婚吧。
话到嘴边无数次,豆豆仍是忍下了。
这回也一样,她注视着他的脸,浑身的血液像沸腾了一样横冲直撞,她只觉得浑身都在刺痛。
郝亚宁挽住她伶仃的手腕,软声道:“豆豆,你要回家住可以,但你不能一直不理我。”
“滚开!”
豆豆狠狠地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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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因为李晓澄发生争执那天,在他摔门离去后不久,保姆就发现她见红了。
豆豆压着不让告诉他,只通知了娘家的二哥帮忙处理。
他知道消息已经是两天后,那时她已经做完手术,正在病房修养。
女人流产后的养护与坐月子没什么差别,病房里堆满了各种补品,有她娘家送来的,也有她那些狐朋狗友送来的。
他去探视那天,正好她几个小姐妹都在场。
豆豆一见到他,汤也不喝了,径直将汤碗朝他砸过来。
碎瓷飞溅了一地,急的老保姆哀哀地叫:“我的小祖宗诶,这可是王府里流传下来的老物件啊,每回到你手上都得碎一个,你怎么就这么能耐呢?”
旁人听了这话只当老保姆心疼古董,但豆豆却愣是砸下了眼泪珠子,也不知是因为被亲近的人训斥心生委屈,还是因为流产后情绪一直停留在决堤的边缘,总归,不是因为丈夫的现身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