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十二点了,家里静悄悄的,她晃来晃去,走得脚底板发热,才突然想起临别前和霍昕的约定——他送了我一只小羊,明天我带你去喂草!
嚷嚷不知多少回想“李笑眉”,真回了家,她把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就是没去羊舍看望“李笑眉”。
忘了这茬也就算了,还什么礼物都没带就去,也好意思?
李晓澄停下咀嚼,低头瞧了眼自己腋下的面包篮,“呃,不知道‘李笑眉’吃不吃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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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宫里传来电钻声时,李晓澄正在用手机百度“羊能不能吃面包”。
她上前一看,“树养”正在编绳子,而裴公子则撩着袖子在钻木板。
“你俩做什么呢?”
蹲在地上的男人回头看她一眼,“你不是想要个秋千吗?”
李晓澄咽下嘴里的面包,挠头回想:“我什么时候说要秋千了?”
“你问‘树养’。”
说完,裴庆承带上护目镜,重新钻木孔。
李晓澄被吵吵地脑仁疼,咬了口面包,过去和“树养”搭话。
原来,是她入院那天发烧说了胡话。
她出生时,她爸爸就已经当上校长了。
因此,她爸爸的办公室不仅是整个学校最舒服的地方,也是最神秘的地方。
那时院子里种了两棵树,刚好可以打秋千,她爸爸就给她扎了一个。
爸爸工作很忙,不能时时刻刻陪她玩。
她也不能老是往他办公室跑,免得老师同学说闲话。
自从有了那个秋千就方便多了。
初夏的时候,她一边等爸爸忙完手上的事儿,一边坐在秋千上吃雪糕,然后两人一起回家做饭。
爸爸怕她跑远,时不时会推开窗口往往外看看她还在不在。
有时她在,有时她不在。
她不在的时候,会用草稿纸在秋千索上打一个结,表明自己有事,等会儿回来。
她在的时候,会嘲笑她爸:想我了是吧?要不下来帮我推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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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发烧期间都说了什么,但有人愿意亲手做东西给她,她还是很高兴的。
放下面包篮,她屁颠屁颠地走到裴庆承身后,摘掉一片溅落在他肩头的木屑,腆着杏花一样白的小脸,问他:“还有多久能好?”
四个孔洞都打好了,为了减少和绳子的摩擦力,还有打磨和油漆两道工序。
听完,她耷下嘴角,“也不用做那么仔细吧,能荡就成了。”
这玩意儿再如何新奇金贵,也做不了传家宝不是?
裴庆承将厚厚的木板翻了一个面,看了眼腕表,让“树养”可以回去了,剩下的活他自己来做。
“树养”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拿上李晓澄带来的面包篮作加班的报酬,沉默地离开了。
“不困吗?”裴庆承提了一张小马扎地给她坐。
李晓澄也不客气,团成一团,窝在小马扎上,看他做木工活。
她轻咳了一记,揉揉鼻子,道:“和昕昕聊了半天,瞌睡虫都跑光了。”
“她还好吗?”
“看着还行。”
“那就好。”
“你呢,石小姐怎么说?她有没有为难你?”
男人轻笑,抬眸看她:“比我想象得要好说话。”
石履意已经在京中住了多日,该办得事都已办得差不多,该见的人也都见了,明天就要回英国。
本来应该由李晓澄出面办饯别宴,但她病了好些日,就由未婚夫代劳了。
真正接触了父亲的事业版图后,石履意终于理解了父亲的决绝和为人,加上李枭出面亲自给年轻人斟酒赔罪,石履意似有松口之意。
“既然我爷爷出马了,那你坐着干嘛?使美人计吗?”
裴庆承叹气,“李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出个轨就对不起我这张脸啊?”
李晓澄瞥他一记,心里泛酸,却依旧嘴硬:“Goaheadanddothat,Please!”
裴庆承好笑又好气,不再搭理她,埋头打磨他的秋千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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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晓澄没做过木工活,她常常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但都败在了她孱弱的动手能力上。
混到现在,也就敲键盘最是厉害,要她做个木勺出来都能难得她愁眉苦脸。
夜深了,玻璃宫外只有风声。
北京的风一刮起来,就感觉人变小了。
她想起地铁站里川流不息的人群,每个人都好像裹着巨大的麻烦,在骇浪中喘息,干瘪地没有一点水分。
那个瞬间,她忽然有点想去海南。
拿着花露水和鸡尾酒,在海岸线自由自在地踩水。
眼下,她看着这个专注于做木工活的男人,忽然间就获得了那种清凉的快乐。
坚硬的心,如同被脚跟踩得塌陷下去的沙滩,留下两行交替的足迹。
霍昕问她,他好不好?
他当然好。
他是除了她爸爸以外,第二个为她做木工活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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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孔洞打磨圆滑后,裴庆承将木板搁在自己腿上,拿起刻刀,搜肠刮肚。
“怎么了?”李晓澄仰头打了个哈欠,拄腮看他。
男人没搭理她,径自在木板上刻了什么。
五分钟后,李晓澄凑过脑袋去,瞧了眼那行字,疑惑道:“HMS?裴庆承你最好解释一下这个女人是谁!”
“解释什么?向你描述她的风华绝代,还是倾国倾城?”
李晓澄瞪他一眼,随手就从工具箱里挑了一把小刀,扑上去打算划掉那三个字母。
什么意思嘛!
她的名字缩写是“LXC”,这个“HMS”是个什么鬼?!
刮掉刮掉!
重新刻!
男人噙着笑,将木板护在怀里,不肯让她胡来。
“你松手啊!”
“不松。”
“嘿,你还要不要老婆了?”
裴庆承笑得更厉害了,拿走木板,将不足四十公斤的她抱在怀里,认真问她:“英国财政部的缩写是什么?”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HMT?”
“全称。”
“HerMajesty'sTreasury!”
翻译过来就是“女王陛下的金库”。
“税务局呢?”
“HMRC,HerMajesty’sRevenueCustom!”
男人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眼神赞赏,道:“傻瓜,那我问你,现在你知道HMS是什么意思了吗?”
呃。
HerMajesty'sSwing?
女王的秋千,吗?
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确凿无意的答案,男人双手托住她的腰,蜻蜓点水般亲了亲她。
“这下您满意了吗,我家的女王陛下?”
“Andrew。”
她忽然唤他。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