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夫人含笑走到阿依身旁,温声问:
“阿砚怎么样了?”
“回夫人,墨大人已经退了热,只要连续服药,应该就没有大碍了。”阿依半垂着头,恭顺地回答。
墨夫人望着她谦卑恭顺的样子,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大家应该算是相熟的,她在回话时依旧会注意保持着身为大户人家丫鬟的那份知礼懂规矩。即使是和墨砚、墨研似关系很要好的样子,虽然语气轻快了些说话放松了些,但她也一直是“大人、少爷”不离口地叫着。
这是一个很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的小姑娘,想看她不管不顾地地穿越雷池似乎很困难。
墨夫人觉得她很好玩,因为她做起事情来却并不是那种会墨守成规,畏首畏尾的姑娘。
“解颐啊,你与我们家阿砚究竟是什么关系?”墨夫人十分感兴趣地笑问。
阿依一愣,这个问题很奇怪,她和墨砚是什么关系,她和墨砚有很多关系,但是突然被这么问,她还真不知道该回答哪个好,感觉单独提出来哪个好像都不对,可又不能不回答,也不能回答得太长,歪着脑袋纠结了半天,掷地有声地回答:
“我和墨大人是认识的关系。”
墨夫人见她思考了半天,却吐出这样一句回答,还用一本正经的表情,差点笑喷了,顿了顿,带着诱导性地询问:
“你喜欢我们家阿砚吗?”
“……”阿砚迷惑地眨眨眼睛,这种问题该怎么回答,用“喜欢”这个词来界定她和墨大人之间的关系,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墨夫人看着她一脸迷糊似乎还没什么知觉的样子,也不失望,换了一种问法:
“你觉得阿砚怎么样?”
“怎么样……”什么怎么样,她实在不太明白。
“就是、你觉得阿砚这个人怎么样,比方说长相、性格、爱好、风度之类的……”墨夫人扳着手指头如数家珍。
“……”阿依愣了半天,才呆呆地回答,“墨大人很英俊,性格……”她总不能说性格很恶劣,“性格不清楚,爱好我也不清楚……”
“阿砚的爱好是读书、品茶和独处,他最喜欢的颜色是紫色,他最喜欢吃的东西是肉食,若要具体一点的话,偏爱豆皮包子、虾饺、灌汤小笼包,最讨厌的食物是青椒和萝卜。”
“哦!”阿依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能呆呆地应一声。
“说真话,你讨厌阿砚吗?”墨夫人忽然神秘兮兮地问。
阿依想了半天,摇头,实话实说道:“我不讨厌墨大人,不过如果墨大人不叫我‘小老鼠’,不揪我的衣领子,不对我大吼大叫,不来拉我的头发还总骂我‘笨蛋‘的话,会更好。”
“……”这下轮到墨夫人嘴角狠抽了,讪讪地笑道,“原来他还对你做过这些事啊………”这不是以欺负人为乐的小学生的作风吗,儿子你今年多大了?!
不过墨砚竟然在这个小丫头面前有那么多出人意料的表情,她的眼眸眯了眯,努力引导地笑说:
“虽然阿砚的表达方式幼稚了些,不过你别放在心上,他那不是讨厌你,他是因为喜欢你,只有喜欢你他才会没事找事地捉弄你,若是不喜欢的人,他理都不会理的。”
“……”可是她一点也不喜欢被抓着衣领子被骂笨蛋地喜欢。
墨夫人显然也明白这一点,笑了笑,突然压低声音直白地问:
“解颐,你想不想给阿砚做媳妇?”
阿依一愣,这一下她终于明白墨夫人是什么意思了,脸轰地红了,脑袋嗡嗡直响。她以为墨夫人是在试探她,惊慌失措,满眼慌张,把头摇成拨浪鼓,急忙否认解释道:
“夫人误会了,我和大人不是夫人想的那样,我和大人是清白的。大人是人中龙凤,那样年轻就是大齐国的刑部侍郎了,又是护国候的三公子,我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小丫头,像现在这样能和墨大人说话都已经很放肆了,我哪能有那种不自量力又不知廉耻的念头。夫人千万别误会,我对墨大人绝对没有痴心妄想,我明白自己的身份,我是绝对不会有那种不自量力的念头的。再说墨大人不是已经有公孙三姑娘了吗,公孙三姑娘是大齐国第一才女,才貌双全,有那样的女子在侧,墨大人才不会那样看我,夫人请放心,千万不要误会!”
“……不、我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墨夫人没料到自己一句简短的问话竟然会激起她这么激烈的反应,不由得重新审视起这个呆呆傻傻的小丫头。她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一些,这个丫头也许并不完全懂但也不能说一点都不懂,但是她很聪明,她了解自己的立场,明白自己的处境,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她用守住自己的心的方式来避免受到外界的伤害。
这样的人在感情上会很胆小,也许就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仿佛天生就懂得掩藏心意,就像是看到了一片极美的温泉,别人会直接跳进去,而她大概会先站在温泉边观察,确定没有危险又的确受到了心的诱惑,她仍然不会马上去跳,而是先探出脚尖试,这种试探也许是一次两次很多次,必须要等到她试探够了,她才会决定还要不要跳进去。
估计到那时候,别人早就洗完穿上衣服走人了。
墨夫人上下打量着阿依,似笑非笑,虽然她并不觉得这样胆小是什么好事,当然也不觉得是坏事,在她看来女孩家敛着些上赶子的人才多,毕竟雄性生物都具有喜欢主动去追逐的共性。
不过如此谨慎的脾性竟然出现在这样一个看起来憨厚纯澈的小丫头身上,还真让她有点意外,越发觉得她有意思起来。
阿依被墨夫人瞧得毛骨悚然,莫名其妙。
墨夫人进屋看了一眼墨砚,见他虽然憔悴,但精神上却活蹦乱跳的,总算放心,在墨云居也没多呆,临走前还笑眯眯地看了阿依一眼,将她往里推推,让阿依越发毛。
坐在床边给墨砚把脉,平稳祥和,已经没有大碍了,刚想提出要走,红笺已经将煎好的药端进来,热情地递给她。阿依一愣,急忙说:
“红笺大姐喂大人喝药吧,我要回去了。”
“解颐大夫,刚刚夫人临走前吩咐要小厨房给解颐大夫好好整治早膳,让解颐大夫和三少爷一起吃,解颐大夫就算要回去,至少也要吃了饭再走。”
“嗳?可是……”
“吃完了再走,你这个时辰回去,就算回去了也赶不上早膳。”墨砚坐在床上,淡淡地说。
阿依看了她一眼,红笺趁机早已将药碗往她手里一塞,出去了。
阿依望了望手中的药碗,忽然有些懊恼。
“刚刚我娘都跟你说什么了?”墨砚忽然开口问,见她愣愣地望过来,补充道,“在院子里。”
阿依闻言,想起刚才,脸刷地红了,把头摇成拨浪鼓,一边舀起汤药掩饰性地吹着,一边很快地说:
“没说什么,就是说说大人的伤情。”
“你脸红什么?”墨砚冷眼看着她通红的耳珠,扬眉。
阿依心尖一颤,顿了顿,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对着他的脸回答:“因为屋子里太热了。”
“是吗?”墨砚眉扬得更高,轻描淡写地哼了一声。
阿依端着药碗偷偷地瞧了他一眼,想起刚才墨夫人问她喜不喜欢墨砚,怎么可能嘛,先不说墨砚的脾气那样坏,他压根也没把她当一回事过,怎么可能会被墨夫人想成那样!
“你发什么呆?”墨砚眼看她的脸越发绯红,觉得她怪怪的,一阵恶寒,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阿依啊呀一声,护住自己的脑袋冲着他怒目而视,动不动就敲她头的人,她才不会喜欢!
墨砚喝了药,阿依又给他看了身上的伤口,确定没有裂开才放心,喋喋不休地嘱咐了他好一阵注意事项,惹得墨砚不耐烦地道:
“你真啰嗦。”
阿依眉角一抽:“我这还不是为了大人好!”
就在这时,红笺带了三四个小丫头进来放了炕桌,菜是有份例的,因为墨砚受伤了,只有香菇瘦肉粥、两道精致小菜并一小碟豆皮包子。他还真爱吃这个。
给阿依准备的却燕窝粥并四样小菜以及一碟香甜绵软的桂花糕。
阿依疑惑地问:“怎么给我的比给墨大人的还多?”
“夫人刚刚说三少爷受伤了,姑娘的饮食却不必跟三少爷一样,要多做些姑娘爱吃的。还说,三少爷受了伤近几日都不能出门,姑娘若是闲了,尽可以来看看三少爷顺便过来吃饭。”红笺笑眯眯地回答。
“哦。”阿依一脸迷茫,总觉得这话听着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墨砚眉角一抽:他娘到底想干吗?!
阿依说是留下来吃饭,其实根本就是要伺候墨砚吃饭,他胳膊不能动,她只能端着粥碗喂他。别看他受了重伤又高烧了一夜,这会儿胃口却不差,直到喂他喝了大半碗粥,又吃了两个小包子才罢。
“你挺会伺候人的么。”墨砚看着她这才自己开始动筷子,说。
“我好歹也是兼职做丫鬟的。”阿依理直气壮地回答。
墨砚觉得她说得有趣,哧地笑了,问:“那你的正职是什么?”
“这还用问,当然是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