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扬眉,双眸亮闪闪地看着一桌子人和附近的几桌子人全跑去吐了,第一排只剩下最最边远的那几桌一回头发现一排人竟然全没了,莫名其妙。
“你该不会在这里面也加了什么料了吧?”墨砚提起脚边的酒坛子,扭曲着一张脸问。
“怎么可能会加,那些都是配出来喝的,我哪会那么恶心。”阿依扁扁嘴回答。
你也知道恶心啊,知道恶心还做出那种恶心的玩意儿,还把那么恶心的玩意儿和喝的东西放在一起,还眼看着人家误食却坏心眼地不阻止……众人已经无语了。
听说其他的酒坛里没有被加料,所有人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依大夫!”三营指挥使路长大概是这会儿忙完了,带着几个兄弟笑呵呵地过来,站在阿依面前,从身后的兄弟手里接过大海碗,一个小兵提着酒坛咕嘟嘟地倒了两碗酒,路长亲手将其中一碗递给阿依,又捧起另一碗,对着阿依端端正正地端着,大声笑道,“依大夫,大恩不言谢,这一碗酒老路我敬你!”说罢,十分潇洒地扬起脖子一口气全干了。
阿依双手捧着酒碗,浓浓的辛辣味传进鼻子里,她皱了皱眉。
她虽然时常用酒来治疗外伤,却从来没有喝过,好奇地往碗里的酒水看了一眼,又去看路长喝酒时咕嘟咕嘟不停滚动的喉结。味道明明不怎么好,他却好像喝得很畅快似的。
路长一碗酒喝完了,却见阿依还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碗里的酒也没有喝,便故作不高兴地皱起眉,问:
“依大夫,老路已经全干了,你怎么还不喝,莫不是你瞧不起我老路,觉得老路我一个粗人不配敬依大夫喝酒么?若是依大夫是这么想的。那就算了,弟兄们。我们走!”
“我并没有这样想。”阿依连忙回答,歪着脑袋注视着海碗里的酒水,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把嘴唇凑到大海碗边。慢慢地喝了一小口。
只是一小口,却让她的整张小脸都皱起来了,歪歪扭扭像一只小包子。辛辣浓呛热烫的刺激性口感霎时在口腔内铺开,灼伤了味蕾。仿佛有一股无形的热热的气流在口腔内四处乱窜,让她的嘴巴都疼了起来。当那股气流混合着酒水一起冲入喉咙里,并一路灼烧着食管流入胃里时,胃里顿时火辣辣一片,像燃烧起来了一样!
“好辣!”她捂住嘴唇,皱着脸。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辣得爆炸了,呆了一呆,却忍受不住火辣辣灼烧的丁香小舌。探出软软红红的舌尖,用小手拼命地扇。
噗!
上首的几个人已经笑出声来。
秦泊南无语抚额,他本想阻止,可是人家为了表达感谢特地来敬酒,他也不好让她推辞了对方的诚意,当真是阻止也不是。纵容也不是。
路长愣了愣,大笑出声:“依大夫。你该不会从没喝过酒吧?!”
军中的烧酒本身就比其他酒水更烈性,阿依觉得自己的嘴唇都要肿起来了,摩挲着朱唇,皱着秀气的眉毛咕哝:
“因为先生不许我喝酒。”
“那怎么成?依大夫你再小也是男人呐,是男人不会喝酒怎么行!来,依大夫,我再陪你喝一碗,咱们两个干喽!”路长用一副过来人年长者的口吻哈哈大笑道,把碗递过去,后面的小兵急忙上前,笑嘻嘻地又给他倒了一碗,路长刚要用手里的粗瓷碗豪情万丈地去碰阿依手里的大碗。
秦泊南出言道:“路营指挥,她之前从没喝过酒,你手下留情。解颐,喝一口就罢了,别喝醉了。”
路长笑嘻嘻说:“济世伯放心,依大夫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老路还能欺负她不成!今儿大家喝酒就图个乐呵,不醉才不归么!济世伯您放心,若是依小兄弟醉了,咱哥几个一定负责到底把她照顾得妥妥的!依大夫哪里都好,就是太缺乏男子气了,吃吃喝喝全跟小姑娘似的!依大夫,以前就算了,今儿可是庆功宴,你可不能扫兴,咱哥几个好好喝两碗,来!干了!”
秦泊南坐在上首,无语地抽了抽眼角,那小子舌头都喝大了,跟他说什么怕是都听不进去,他有些不快地看了墨虎一眼,凉飕飕地道:
“你这军营里的人怎么全都是眼神不好的?”
景澄笑出声来,墨虎不以为意地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一本正经地笑道:
“就是那眼神再好的,碰到那种半点姑娘家害羞模样都没有的丫头也看不出来,这与眼神无关,是你养的那个姑娘有问题。”
秦泊南也不去跟他争口舌,而是将目光落在捧着酒碗呆呆地望着路长的阿依身上,有些担忧地皱皱眉。
“依大夫,喝吧,酒这种东西喝第一口不爽口,等一碗下肚你就知道其中的妙处了!”路长将手里的大海碗往阿依手里的碗上重重一撞,先扬起脖子豪迈地喝干了,喝得畅快,大声笑说。
“这东西喝多了对身子并没有好处的,路指挥你还是少喝。”阿依差点被他粗犷的大笑声震破了耳膜,说着,盯着酒碗里剔透如水却辛辣扑鼻的液体,皱了皱眉,心里想着人家是好心,自己不能太扫兴,于是在众人或惊诧或担忧或兴奋的目光里,朱唇凑近碗沿,强忍着辛辣,也学着路长的样子扬起雪白的脖颈,咕嘟咕嘟一口气将整碗酒喝了进去。
刚刚喝第一口时觉得太过刺激,连脑瓜仁都被辣得疼了起来,然而第二口喝进去却没再有那样的感觉,一碗酒下肚只是觉得胃里火辣辣的,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
路长越发高兴,哈哈大笑,刚想拍阿依的肩膀,这才发现小赤还盘在上头,讪讪地收回手,笑道:
“好!依大夫,够给我老路面子,这才像个汉子!”
浓郁的酒香催动着血液的加快流动,身上暖洋洋的,心脏也跟着快速跳动似飘了起来。
阿依忽然觉得心情畅快了不少,端着酒碗,朱红的嘴唇被酒液沾染,变得波光盈盈的。她眨巴着一双比酒水还要晶莹剔透的大眼睛,似乎很开心,竟然冲着路长唇角勾起,粲然一笑,露出两行雪白的牙。
路长今年不过二十五岁,一记杀伤力极强的笑容在他没防备时突然朝他射过来,竟让他浑身酸软发麻,比酒的后劲儿还要大,一颗大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真是邪了门儿了,依小大夫明明是个少年,他怎么会因为他这么一笑就觉得全身发软,酥了半边了呢?
该不会是刚刚喝的那些酒全流进脑子里了吧!
“啊,这是喝醉了吧?”景澄单手托腮,双眼盯着阿依,笑盈盈道。
“没有吧,看着挺清醒的,才一碗而已,哪能那么容易就醉了。”墨虎这纯粹是以自己的酒量去衡量其他人。
“那丫头平常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才喝了一碗就对着不相干的人嫣然一笑,这不是喝醉是什么?”景澄浅笑吟吟地说。
他话音刚落,只听啪嚓一声脆响,墨砚手里的薄胚酒盅已经被捏得粉粹!
墨砚脸色铁青地死盯着阿依那张比夜晚盛开的昙花还要珍稀灿烂的笑脸,心里这个窝火,他命令她对他笑一个她都不肯,现在只不过是喝了一碗烧刀子,居然就莫名其妙地对一个毫不相干的小兵笑了起来,她是脑子被小赤夹着了吧!
墨虎看着自家儿子比黄瓜还绿的脸,离这么远都能听见他磨牙的声音,粗粗的剑眉一扬,故作郑重地笑道:
“老三啊,你看那丫头被人围住了,那帮小子待会儿肯定往死里灌她,你快过去给她挡挡酒。”
“我为什么要去?说不定她心里巴不得多喝两碗呢!”墨砚正在气头上,冷着一张脸,断然拒绝。
“……”墨虎的眼角狠狠地抽,恨不得立马蹦起来把自己这个榆木脑袋的儿子敲一顿,这么不懂自己老子的用心良苦,脾气又坏嘴巴又毒性子还不讨喜,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蛋,这性子到底像谁啊,真是个没用的小子!
墨磊失笑,老爹台阶都给铺下了,这小子竟然不接招,不接招你倒是别青着脸啊,偏偏还要青着脸表示自己很生气,生气了还是自己跟自己生闷气,你生闷气谁知道你生气啊,只会觉得你莫名其妙罢了。他无语地摇摇头,真是个没出息的弟弟!
秦泊南淡淡地看了墨砚一眼,没说话,却再次将目光落在阿依身上。
阿依自然不知道上面首席发生了什么,她正沉浸在品尝到了新东西的新鲜里。路长身后的几个弟兄一把推开路长,蜂拥而上,倒酒的倒酒,端碗的端碗,笑嘻嘻道:
“依大夫,咱们三营被依大夫救回一条命的可不止路哥一个,只喝路哥的酒怎么行,依大夫,来,我阿昌敬你!”
“依大夫,小林子也敬你!”
“还有我还有我!”
“依大夫,咱们干了就是好兄弟!”
“依大夫,还有我们二营的!”
“还有我们五营!”
一大群已经喝得半醉的将士们居然潮水一般全都涌了过来,有三营的人开了这个头,众多校尉、营指挥、都头全都带着自己手底下的弟兄抱着酒坛端着大碗过来,笑嘻嘻地敬酒。
阿依受宠若惊。
不远处军医们那一桌,以石冉青为首许多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那一张张的脸竟然比小赤的眼珠子还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