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秦泊南的脸色不太好看。
盛情难却,阿依只得对一个个争相往自己的酒碗里倒酒的人们说:
“你们人太多了,我一次只喝一口,不然就要喝醉了。”
来敬酒的少说也有几十个人,她这么说已经够豪气的了,引来众将兵接二连三的起哄声。
墨虎见阿依在自己军中的人气如此之高,心里也很高兴。
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能凭借自己的坚韧和纯善,以男子的身份在一帮如狼似虎的大兵中如鱼得水,斩获人心,相当不易,他心里对这个小姑娘已经喜欢得无可无不可。又想起来自家媳妇对这个小丫头也很中意,偏这个丫头实在难办,自家那个榆木疙瘩又没用得连他这个当老子的都想抽他。
想到这里,墨虎忍不住狠狠地剜了一眼自家那个还在绿着脸的榆木疙瘩,白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却全被那副坏脾气给毁了,可惜啊可惜,真是个没用的儿子!
眼看着来敬酒的人越来越多,阿依一人喝了一口,雪白的小脸开始渐渐红润起来,似一朵怡然绽放的桃花般鲜艳漂亮,墨虎笑呵呵地对那群争着抢着敬酒的人大声道:
“你们这群小子,人家是第一次喝酒,都给老子悠着点,别把人灌醉了,谁要是敢使坏,明儿过来找老子单挑!”
众将兵哈哈大笑。一个个地都说自己不会使坏,绝对都是怀着一颗真诚的心来向依大夫敬酒。
墨虎笑得越发响亮。
“你怎么不阻止他们,这么多人。再这么喝下去她必然会醉。”秦泊南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看向墨虎。
将兵们向阿依敬酒,即使阿依是他的人,那些将兵们却不是,出于尊重,身为局外人他不好插口。然而墨虎却不同,他是那些人的将军。只要他出言阻止,那些人必然会乖乖地听从。
“嗨。像你这种舞文弄墨的文人不会明白,在咱们军中,被敬酒的次数越多,声望就越高。地位也就越高,那个小丫头是在接收别人对她的谢意与尊敬,这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待遇。你作为军医也不止一次了,我敢说你在这军营里的声望都没她这个第一次才来的丫头高,当然了,那多半也因为看着你这张脸没人好意思敬你酒……”
他吧嗒吧嗒着嘴,一拍大腿:
“总之,那个小丫头现在是在感受属于自己的荣耀,你别去管她。我都发话了那些小子有数。再说有咱们在这里盯着你怕什么,若是醉了抬回去睡一觉就好了。人活一辈子总得大醉个一两次,都像你那样一本正经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那丫头还年轻,你可别把她给养残喽!”
秦泊南的脸色越发不好看,扫了半醉半醒的墨虎一眼,似在考虑要不要跟这个醉鬼计较一番。
景澄笑眯眯地打圆场:“我看解颐姑娘喝得挺开心的,济世伯你也不用担心,像护国候说的。咱们在这儿看着呢,就算喝醉了也不打紧。再说。我还真想看看平常老气横秋死气沉沉的小姑娘喝醉了以后是什么样子。”他说着,笑了起来。
“没错没错,我也想看看那丫头喝醉了会不会撒泼打滚儿的!”墨虎吃着花生米,哈哈大笑道。
秦泊南和墨砚集体在这俩人身上扫了一眼,心想你们两个的好奇心全长歪了吧!
阿依已经被几十个人轮番敬了一圈,即使每人喝一口,加在一起她也已经喝了快四五坛酒了,然而除了那张小脸白里透红变得越发娇艳欲滴,一双剪水秋瞳微饧带润显得越发妩媚动人以外,并没有什么异样,这让等待着想看她撒泼打滚东倒西歪耍酒疯的墨虎和景澄微微失望。
“莫非她千杯不醉?”景澄带着疑惑,有些无趣地说。
墨虎摸着长满胡须的下巴,像在研究似的挑了挑眉:
“人才啊,滴酒不沾竟然天生的千杯不醉,莫非这丫头是个酒仙儿?”
跑去吐的那几桌人终于狼狈地回来了,这一帮人在远处看见有许多人在向阿依敬酒时,突然就围在了一起,窃窃私语了一番也不知道都商量了些什么,总之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一反刚刚的狼狈样子,以墨矾为首迈着八字步风姿蹁跹地走了过来,好像刚刚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对着阿依十分灿烂地笑说:
“依大夫,来,我也敬你一碗!”
阿依愣了愣,望着灿烂地笑着在她看来却是皮笑肉不笑的墨矾,问了一句:
“啊,墨四少爷你吐完了?”
墨矾的笑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下来,并由青转白由白转红由红转紫,好不容易才将又开始翻江倒海的胃平息下去,皮笑肉不笑地捧着大海碗道:
“来,依大夫,咱们也碰一个!我们哥几个跟你都这么熟了,你可不能像刚才对他们那样只喝一口,是真汉子就一口全闷了,哥几个,你们说对不对?”他极具煽动性地高声问。
“对!没错!”以乐正枫为首的“去吐回来帮”们集体随声附和,整齐的笑喝声地动山摇,差点把阿依的耳膜震穿了。
阿依看着墨矾,莫名其妙,心想自己是不是真汉子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瞧这人明明小脸吐得刷白发绿,却笑得跟个没事人似的,还要跟她哥俩好地喝酒,阿依有些担心地想,他不要紧吧,该不会是刚才那半坛酒泡人腰子把他的脑袋喝坏了吧!
“墨四少爷,你还好吧,你虽然不慎喝了那个东西,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那东西没有毒副作用的,若是你把它当成跟猪牛羊的一样,你就不会觉得太难以接受了。”阿依十分好心地劝慰道。
此起彼伏的干呕声又响了起来,墨矾勉强忍住条件反射地想干呕,呲着牙举着碗笑道:
“依大夫你想太多了,来,依大夫,这一碗我先敬你!”
“墨矾,不许胡来!”墨砚皱了皱眉,没好气地冷声道。
“三哥你喝你的,别管我们,我们向依大夫敬酒是为了表示我们对依大夫的谢意和深深的战友情,绝对不是为了别的!”他根本就已经把他的别有用心间接地说出来了,“依大夫,干了!”墨矾说着,在阿依手里的酒碗上重重一碰,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阿依也没拒绝,她算是看明白了,不分上下,敬酒必喝,这是军营里庆功宴上的规矩,既然是规矩,既然她都来到这儿了,那么入乡随俗她就应该遵守规矩,免得引起他人的不快。
一碗冰凉的酒水下肚,却在腹中烫化开来,身体比刚刚越发滚热,后脖颈开始发麻,脑袋摇摇晃晃地长在上面晕乎乎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厉害,激烈而响亮的心跳声在逐渐延缓变得迟钝的感官里被放大了数倍,让她听得很清晰。
“依小兄弟,快来坐,你吃烤羊腿吗,我来给你烤。”娃娃脸韩辰是最厚道的一个,尽管刚才被阿依连累吐了半天,娃娃脸似乎都消瘦了,却半点不记仇,拉着阿依在桌前坐下来,亲手烤羊腿给她吃。
墨砚冷冷地盯着他拉在阿依小手上的手,冷冷地盯着,死死地盯着,若说眼波如刀,韩辰的手这会儿恐怕已经被他的眼刀戳成蜂窝了。
阿依多半是因为平常接触的男体太多了,对有男子突然拉住她的手并不是太在意,不过非工作时间她不太习惯被人触碰,于是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坐在韩辰身边。
上首的秦泊南见状,面色这才稍稍缓和下来。
烤肉的材料全部都是按份例发下来的,这一点与随取随喝的酒不同。士兵们都是席地而坐,阿依刚要在韩辰身旁坐下,秦泊南忽然站起身,从上首的席位上走过来。
阿依愣了愣,秦泊南已经将手里的一个厚厚的丝帛棉花软垫铺在地上,又将已经焚好的手炉塞进她手里,望着她嫣红仿佛一朵海棠花,竟比平日多了些灵气的小脸,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顿了顿,还是淡声嘱咐道:
“少喝点,若是腻了就回去,别太逞强了。”
不知是因为手里的小暖炉太热的缘故,还是因为烈酒的后劲儿太过强大的缘故,阿依的眸光落在他的脸上,之前觉得在胸腔里飘来飘去空荡荡麻酥酥又冷冰冰的心脏竟然在这一刻又重新热了起来,并噌噌地升温,让她不再是内冷外热,而是整个人整颗心都变得暖洋洋的,仿佛徜徉在醉人的热海中一样。
她望着他,沾染着酒液的红唇波光盈盈地扬起,粲然一笑,声音清脆恍若银铃般地说:
“我知道啦先生,你放心吧,我不会喝多的。”
秦泊南眸光含着纵容,莞尔一笑,紧接着低头向桌边的那几个将兵扫了一眼,明明唇角的笑容仍未褪去,然而这警告性极强的一眼却让众兵士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向来温煦如暖阳的济世伯这是怎么了,他们不知道,他们唯一能模糊明白的是,敢对依大夫打坏主意,小命不保!
首席上,墨虎、墨磊和景澄看着秦泊南,紧接着又同时望向脸色铁青眸光如刀的墨砚,而后集体无奈地摇头:没用啊,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