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品茶,亲临劝嫁娶,覆灭王朝,腹中藏扣子,惨被冤枉。
桌上摆着青色的冰裂茶具,徐秦见颜卿来了,便起身相迎。“贤弟,快过来坐下。”他面带笑容,十分客气的模样。冯师爷站到他的身后,双手交叠。
突然将自己叫过来,不知他有何意图。颜卿恭敬地问道:“徐大人,是不是案子有了新的进展呢?岳捕头劳心竭力,是个能干的下属。”她趁机为岳洋说些好话,体现点人情世故。
徐秦把茶水斟满杯子,递给颜卿。“还没有。岳洋的确是个忠于职守的部下。可是他不懂变通,过于迂腐,时常让我陷入两难境地。颜贤弟,你倒是远胜于他。”
“不敢,在下不过一介平民,如何同岳捕头相提并论呢?案子还需再三斟酌,我也想尽快破案。大人,我也要赶紧启程,不能再耽搁下去。”颜卿不卑不亢地回答,流露出深深的歉意。
他满怀悲怆地说:“哎,我徐秦无德无能,愧对这皮影镇的百姓呀。上任以来,没有大的功绩,如今又发生了此等命案。我心难安,有负朝廷和君上。”言语完后,立马捶胸顿足。
“大人,下官也有责任。我作为师爷,同样愧疚难当。自从出了人命案子,我食难下咽、夜不能寝。现在颜兄弟来了,您不用操心。”师爷弯下腰,望着徐秦。
“这冯卓跟了我半年,做事一丝不苟。贤弟,案子就交予你处理了。快到晌午了,你在此稍后片刻。等一会儿,你我一起吃饭,好把酒言欢呀。”徐秦喜笑颜开,让冯师爷也坐下来。
这二人感觉在演一幕戏剧,一唱一和,明显在说给自己听的。颜卿心中酝酿,皮影镇看似平静,暗则波涛汹涌。“谢谢大人款待,我却之不恭。”
平丘国的监牢内,兄妹二人正在吃午饭,谷梁辉敲一敲门上的锁。“大皇子来了,你们要当心点。还好,他后面只跟了一个人,那就是薛无痕。”赫连温“嗯”了一声,让他离开。
不晓得赫连律来到牢房的动机是什么,薛无痕反复琢磨。“无痕,我有个好提议,若能付诸实际,对付贺兰王朝就容易多了。”赫连律觉得自己就是草原上的雄鹰,很快就可以展翅高飞。
“大皇子,您的提议必然可以实现。我定当惟命是从,助您完成不朽大业。”薛无痕慷慨激昂地回应,微抬下巴,双目炯炯有神。
看到自己的亲妹妹和皇弟狼狈不堪,面容消瘦,赫连律露出了关切的目光。“我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天大的好事。我想通了,战争只会让国家动荡,联姻才是安国之策。”
啊,自己有没有听错,大皇兄悬崖勒马了吗?“联姻?我不明白皇兄的意思。您不会打算与贺兰王朝和亲吧。”赫连温惊诧万分,是好是坏,尚不清楚。
“没错。两国和睦相处,不是遂了你们的心愿吗?可是九公主远嫁贺兰王朝,我也很舍不得。她是嫁给一国之君,我准备了很多嫁妆,大量随从会保护她。”赫连律此话一出,便让三人忐忑不安。
赫连秀怒气攻心,大嚷着:“要嫁你自己嫁,反正我不去。我还以为你是幡然悔悟,没想到仍是执迷不悟。你对得起那些士兵和他们的家人吗?”
如此倒说得通了,大皇子表面上想和贺兰王朝交好,实际上是为了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和亲是个好时机,趁机让乔装打扮的士兵混入贺都,内外联合绞杀国君。
七皇子赫连温跪地磕头,“不行,那妹妹就会有危险了,很可能成为人质。我求你,放过我们,也放过父皇,不要一路错下去。”
“七皇兄,你不要哀求他。和亲也行,父皇和七皇兄要跟我一块去。”赫连秀瞧了一眼他身后的薛无痕。
这肯定不能答应。万一父皇和贺兰王朝的君主合作,企图夺回政权,那该如何是好?父皇毕竟熟悉平丘国的地形,还有许多军事秘密。
赫连律埋头不语,薛无痕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不如先让七皇子随公主前去,再派一名心腹监督二人。您把老国王放出来,悉心照料,将来可以挟持九公主和七皇子。”
这段话让他转忧为喜,“妹妹,我可以让七皇弟陪你去。父皇年纪大了,路途遥远,恐怕身体扛不住啊。你不用担心,我会准许他住进皇宫,并派遣宫女和太监照顾他。等你回来,就可以一家团聚。”
赫连秀不知该如何作答,斜视着薛无痕,见他点头。“行,我答应你。我希望越快动身越好,要是父皇有事的话,你的宏图伟业可就一败涂地了。”
他心念:成就大业,指日可待。赫连律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你把药粉收好,不要误食。待时机成熟后,你放进贺兰颜卿的膳食中。其他的事情,你不要多管,我们的人会接你们出来的。”
不用猜了,必是毒药无疑。赫连秀倒吸一口冷气,慢慢接过手来。“我知道了,不会让你失望的。”她平和地说,谨慎地把药粉放入怀中。
迫不得已的时候,不知道她会作何抉择呢?薛无痕隐约感到恐惧,自己会不会走到互相残杀的地步呢?
“我身后的薛无痕来自贺兰王朝,他精通谋略,可以帮助你们。”赫连律掉头转身,“无痕,你是我最信任的手下之一,有你在,大事可成。”
薛无痕立刻回复:“我义无反顾,为大皇子扫除障碍。贺兰颜卿年纪尚轻,不足为患。”
心下不免暗想:他是在考验我吗?看来赫连律疑心未消,我刚提出这个想法,便被他定为人选。
吃完午饭后,颜卿和岳洋带领几名捕快,去勘察第二处案发现场。众人忙了一个下午,没什么发现,丧气而归。
时至黄昏,冷硕和接升的奶奶还没到,颜卿在府衙门前徘徊。“颜兄弟,孙仵作在验尸房等你,陶财的尸体上好像有新发现。我在这等吧,你的朋友由我带路。”岳洋笑着说。
对,办案要紧。“嗯,那我先去看一看。岳捕头,麻烦你了。二人可能还没吃饭,我让厨房留了点饭菜给他们,你和冷硕说一声就好。”颜卿嘱咐完后,就急忙离去。
天色朦胧,屋内也昏暗起来,灯火忽明忽暗。颜卿看到三具尸体放在长形木板上,有两具尸体用白布遮掩着,还有一具尸体被开膛剖肚了。地面留下黏糊的血迹,味道刺鼻。
“颜兄弟,他的肚子里有一颗衣服上的扣子,扣子上有白头鸟图案。我看是凶手留下的,你觉得呢?”后面传来细腻的声音。
回头一看,是个穿着邋遢的年轻男子,灰头土脸。“你好,我是孙侯,可惜不是王侯。我是新来的仵作,老仵作退休了。”他走到那具尸体旁边,朝肚子里张望。
这人话中七分戏虐,还挺幽默的。在所见过的仵作中,他是个怪人。“孙仵作,你所言合理。陶财的相好说,不翼而飞的玉佩上也有白头鸟图案。”颜卿踏过血迹,来到了尸体跟前。
胆子很大嘛,画面惊悚都敢凑过来。孙侯把手伸到颜卿的身后,想要耍一耍她。“放尸体的地方,不宜嬉闹。”颜卿侧过身子,露出笑颜。
“对了,中午的时候,‘黑呆子’罗毅来过。他见你和徐大人正在吃饭,便没有打扰。他说,木屑弄清楚了,是木荷树上的。”孙侯戴起手套,伸进陶财的肚中。
他口中的‘黑呆子’罗毅应该就是早上的那个捕快,原来是木荷树,在贺兰曦的王府中见过。在厨房旁边栽了几棵,让厨房和王府其他屋子隔绝,用来防火。
外面有人来了,“颜卿,你在哪儿?”是冷硕的声音,这家伙居然找到了这里。不能让他进来,刚想冲出去阻拦,冷硕就迫不及待地进门了。
冷硕目瞪口呆,孙侯捞出了陶财的肠子,正拿在手中观察。“那是什么?好呕心呀,受不了,我要吐了。”冷硕拍一拍胸口,喘不过气来,浓浓的血腥味在鼻尖四处流窜。
“最好不要,免得毁掉证据。另两具尸体也剖开了,眼珠子可能掉出来了。你别吐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一起不好找。”孙侯把肠子高高举起,双眼睁开。
遇到了神经病吧,冷硕吓得跑出去。颜卿跟着他出去,留下孙侯一人捧腹大笑。还真有一个胆小鬼啊!
笨蛋,就是在吓唬你呗。冷硕右手扶住墙面,吐也吐不出来,背对着颜卿。“你吃过饭没?”颜卿慢慢靠近他,随即倚着墙面问道。
他抬头一笑,“没有,我还不饿,过来看看你和谁交朋友。见到那场面,估计吃不下去了。接升的奶奶食欲很好,在那里吃饭呢。”
往回走一步,指向验尸房。“里面的那个人是不是精神有些问题呢?他倒挺像凶手的。”冷硕惊魂未定,肚子里的东西真不好看。
掩面偷笑起来,“喂,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啊。我看你就该饿一阵子,正好减肥。你瞧瞧,珠圆玉润,走路都难喽。”颜卿讥讽地说,嘲笑人也是一种乐趣。
“是吗?我觉得自己仪表堂堂,还不错耶!一日不见,嘴皮子厉害了不少。我就说嘛,应该看管好你。就你这开口气死人的节奏,得罪了好多人吧。”冷硕精气神十足。
吃货怎么可能不饿呢?颜卿上前拉起他的手,“不吃饭,起码让厨师做些糕点,给你当夜宵。”冷硕握紧她的手。
夜幕之下,小麻雀悄悄地来到了王府的厨房,黑漆漆的一片。她把灯笼放在门口,拿掉头上的木质簪子。慢慢往锁眼里一戳,门就轻松地打开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把锅盖掀开,从袖子里拿出银针。顿时,锣鼓声响彻,门外一阵喧闹,脚步声整齐有序。小麻雀赶紧奔出来,贺兰曦站在门前望着她。
“果然是你,为什么要在大家的汤里下毒呢?下人们吃过晚饭,喝了鸡汤,都腹痛不止,只有你若无其事。”贺兰曦生气极了,“相貌丑陋,心肠歹毒。”
自己进来只想查明真相,反而被误会了,有理说不清。“不是我。贺兰曦,你这个愚昧无知的小王爷,就会冤枉好人。有本事,把我送到官府那里,我是清白的。”小麻雀昂头挺胸。
二人都眼中冒火,互相仇视着。伫立一旁的下人们默默无声,他们手中持着的灯笼随风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