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硕含泪吐出一句:“相识已久,此情不减。”目光全落于颜卿的脸上,伸出手指,轻拂她前额的碎发。
“我明白了。我出去候着,有事吩咐便可。她的衣服是我换的,草药也是我亲自敷的。”晓婷用清脆的声音说话。
她看上去待人冷淡,其实是个热心肠,只是不擅长表达。她悄悄地关好门,被里面之人的情深意重所感染,不觉落泪。
他痴呆呆地凝眸着那个人,多害怕又一次失去,才不敢奢求再次相逢的机会。冷硕祈祷:下一世,宁愿你我无缘,也不要让你经受这么多的磨难。
经过缜密的思考,冷硕决定使用金针秘术。虽然师父传授的这门医术可以有神奇的功效,但也有弊端。
尤其在生死关头,很可能把人推近死亡的边缘。情况危急,若以失败告终,自己甘心陪她奔赴黄泉。
银针扎进穴位,冷硕脸上沁出来的汗珠流进了脖子里。一个时辰过后,冷硕悲喜交加,她的伤势暂时稳定住了,减少了复发的可能性,可是高烧不退啊。
他嚅念:“我该怎么办?我居然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还是在你的面前。合欢树,情投意合,此生长欢。”微微靠近她的侧脸,半睁着眼睛,化解不开的是念想。
贺都的皇宫内,荀羽带领宋玉来到了澜欣台。“以前君上在的时候,时常和我们在此谈事。宋大学士,你找我有何事情?”
宋玉应声回答:“君上不在皇宫,贺都妖风四起,传言盛行。我想请你帮忙,出宫查一查军饷的去处。”
荀羽将信将疑,否决说:“我身份低微,恐怕难以协助宋大学士。左相国权倾朝野,您找错人了。我的职责是守卫皇宫,宫外与我无关。”
在现在的局势下,任何人都可能是左志轩的耳目,他不得不万般谨慎。
“朝廷的官员都倚仗着岳父大人,我不敢高攀他。宋玉一介寒儒,两袖清风,对高官俸禄也不感兴趣。荀护卫,我这样的人是否值得你信任呢?”他发出爽朗的笑声。
荀羽心中释怀,走近一步,“一个人的价值,应该用忠孝来评定。您忠君报国,是贤臣之楷模。您细细说来,我必赴汤蹈火。”
宋玉慢慢道来,将国君离开后发生的一系列怪事,都说与他听。
二人刚要商榷,另一人沿着石阶上来。“你们在这做什么?好呀,荀羽,你背着我发牢骚,小心我去告密。”茜纱风趣地说着,拔步走向他们。
为什么如今一见到她,心里就痛苦难耐。荀羽不吭声,静静地站到旁边。不料,茜纱就在他的左侧停步。
宋玉扯开话题,清了清嗓子。“很久未见荀护卫,日子乏味,朋友闲叙罢了。巧啊,夫人也很想与你会面。她说觉得你很亲切,要与你结为金兰姐妹。”
茜纱斜视荀羽一眼,笑意盈盈,答话:“那岂不是我的荣幸吗?宋大学士,要不然你把我带出宫,我也好与您的夫人聊聊家常。如果您不愿意,那就是嫌弃我喽。”
话都说到这份上,很难下台,宋玉说:“好啊。我担心宫规严格,没法带你出去。改日吧,我把夫人送进宫来,一样的。”他望向荀羽,嘴唇紧合。
荀羽会意,“茜纱,你近些天不是要陪着靖妃娘娘吗?你就别唬弄宋大学士了,要你抽出空,简直比登天还难。上面风大,我们一同下去吧。”
他偏偏在此刻坏事,茜纱忍住怨气。她笑着附和:“是的。我本来就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出宫。荀羽,你真是越来越可怕,太熟悉我了。我真怕旁人误会,纷纷以为你在监视我呢。”
荀羽听她说完后,暗暗倒吸凉气,心中凄然。他淡淡一笑,“我们是朋友,哪来的监视。你光明磊落,我用不着处处提防你,更别谈花时间查你了。”
她和过去截然不同,至少以前的茜纱不会话里有话,常常是有话直说。那样的真性情好像停留在了久远的过去,荀羽想来,难道仅是嫉妒心的缘故?
茜纱动了下嘴唇,却没有作声。她也在思忖:不知何时,我与他形同陌路,如今已经闹到了争锋相对的地步。
局面很僵,宋玉看出了不寻常的气氛。他慢腾腾地走到二人中间,“既是朋友,斗嘴可没多大意思,我这个外人倒显得多余了。”
他左右两边的人勉强挤出笑意,有种握手言欢的意向。
在外等消息,每分每秒都很煎熬,赫连温还是忍不住来探望。他望见晓婷还在那儿立着,房门紧闭,便上前询问情况。
“那个人还没出来?这么长时间了,究竟在里面干什么?不行,我要进去看看,实在不放心。”他想硬闯进去。
里面二人有着亲密的关系,晓婷清楚得很,自然要拦住他。她嫣然一笑,张口劝说:“皇子殿下,您进去只会添乱,还不如在外等呢。他的医术获得爹的肯定,没多大问题。”
赫连温仍不愿坐以待毙,叮视着她言道:“你确定他是个好人吗?医术了得,不意味着心术正。世风时下,人心不古,我很难相信一个陌生人。”
这话也在理,晓婷一时答不出话来,愣在了原地。
稍过片刻,她红着脸支支吾吾,抱歉地说:“是我想得不周,您进去吧。那位姑娘对殿下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我不该妄加阻拦。”
为难一个姑娘家,这不是他的本意,赫连温也觉得自身不对。他含糊地讲着:“额。什么,孰能无错,我不怪你。”
话一落地,门被打开,冷硕从屋内出来。“今晚很关键,她持续发高烧,可能危及生命。我暂时没办法退烧。”
赫连温奔过去,扳着他的肩膀,责怪道:“你在说谎,为什么你不能治好她?诊金多的是,我可以给你。”喉结在一上一下地抖动,带着明显的颤音。
反应如此剧烈,冷硕瞪大双眼,眼前的人是平丘国的皇子,为何这么在意她?
他悻悻地说:“我告诉你,你别小瞧人,根本不是钱财的问题。今晚,看她能不能熬过,若不行的话,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冷硕感到万念俱灰。生死一念间,上天还会不会那么吝啬呢?夺走了彼此间流失的十年光阴,现在连命都要抢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