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了这么多,这程序到底是什么东西?”
或许是长时间的与代码和机器接触,让吴桐的整个气质都变得和以前大相径庭,好像他本人就是一部由代码组成的机器,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都像程序一般设定好了似的,很少有什么变化。
可全峰这一问,让他的眉角不为人察觉的颤动了一下,他思索了许久,终于有些无奈地说道:“说到底,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这程序是什么……”
全峰瞪大了眼睛,“你们也不知道?那你们这么多年来都干什么了?”
“你说这话有些伤人,不过这确实是事实,这么多年来,只有我生平第一次试着自己去编程的那个小程序能与这个程序本身产生一些互动,而后续的研究似乎都是在围绕着我编的那串代码做些修修补补。”
“天才啊你。”全峰这是由衷的赞叹,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初他不过是看吴桐喜欢玩游戏,恰好他对软件相关所知的只有大众软件那本杂志,便随手推荐给了他,没想到却让吴桐在短短的几年内达到了这样的高度,这还不算是天才吗,某种程度上讲,吴桐比他这个对什么都先一步有准备的重生人要天才得多。
“天才?”吴桐听闻他的夸奖,却露出了一丝苦笑,“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我越跟这程序打交道,我越觉得我现在的每一步都是‘它’安排好的,当初我编那个程序的时候,也并非完全由我原创,那种感觉怎么形容,更像是我有了编程的想法,在90年代还异常简陋的万维网上寻找所需的资料,然后这个代码就在不经意间自行在我脑海中拼凑出来一样,而我只不过是将它重新组装,然后装在软盘里,寄给了编辑部,就好像,那程序主动‘召唤’了我似的。”
全峰听他说的神乎其神,自己却满脑袋浆糊,什么程序、代码,他活了两辈子都跟它们无缘,是怎么也体会不到吴桐所说的那种感觉了,尤其是这辈子,他的人生异常简单,就是想要登上擂台,然后谋取胜利。
虽然到目前为止,都不怎么顺利就是了。
“我跟你说的太多了吗?”吴桐见他两眼发直,便主动说道:“不过你听我说完,对你也有好处,因为我总觉得,这次程序发现了你的病历,并且对你进行了特别标注,似乎是它又在做同样的事。”
“同样的事?”这回全峰听懂了,“你说‘它’也在召唤我?”
吴桐郑重地点头。
全峰露出了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他转头向四周望了望,再次确定这个房间不是什么神经病科的病房,那些仪器闪着红红绿绿的灯光在一旁静默着,他咽了口唾沫,姑且将吴桐的话当真的听,“那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吴桐这会真的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大概是他也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叫人有些难为情,毕竟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拿这样的事当真,可是他好像在心里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还是张口说道:“我觉得,这程序想要让你打比赛去。”
“啥?!”
吴桐自从露面开始就一直绷紧的性冷淡脸腾地一下红透了,言语间竟然也开始结巴起来,他语速变快,“你别急着否定,我说的都是真的,这是我们……我们公司一整个小组的人共同分析出来的结果。”
全峰眯起眼睛,用力地挑起一边眉毛,脸上的怀疑溢于言表,要不是看吴桐和他从小的情谊,他恐怕就要当面骂他是神经了,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还是说道:“你们一整个公司是不是都被代码折磨疯了,其实是你们编了个程序,我恰好是个拳击运动员,所以你们就想让我给你们做些什么动作采集之类的东西,就好比我是去打比赛了,是吗?”
全峰尽量将对方所说的事情用他脑海中的理解说了一遍,在他看来,这种事似乎只有这样说才看起来更符合常理一些。
没想到吴桐没等他完全说完,就马上摇起了头,脸上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冷静,说道:“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是眼前有的是证据证明我说的话,既然你这么说,我还不能把那件东西交给你,你现在的身体伤应该已经完全好了,你自己跟我来看吧。”
全峰将信将疑地踩在地上摆好的拖鞋上站起身来,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确实,如吴桐所说,他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每一块躯体都活动自如,可是他想不通这跟那所谓的程序有毛关系。
想他是来美国打职业拳击的,却遇到了这样的怪事,果然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妖魔邪祟就全跑到资本主义来了。
吴桐在一旁观察着他的反应,待他又连着抻了两下腰,做了三次拉伸运动之后,说道:“身体怎么样?”
全峰摸着自己左侧的胸肌,用手指肚一点一点地寻找着那个本应该存在的弹孔留下的伤疤,说道:“你别说,美国的医疗条件就是牛逼,我一点事都没有,我真叫人开枪打了吗?”
吴桐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知道你这是昏迷的第几天吗?”
全峰听他这么问,立刻联想到电视剧里那些情节,陷入昏迷之后醒来,看似一切如常,别人一问却发觉已经距离昏迷之前已经过去了好久,他警觉地猜道:“两个星期?”
吴桐摇了摇头,却也比了两个手指出来。
“两年?!”
吴桐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又一次否定了他的答案。
全峰用手摸自己的脸,要是时间太久的话,应该会长出很多的胡茬出来,可他的下巴光洁如初,难道有人在他昏迷的时候替他挂掉了,随即他不自觉地用怀疑的眼神去看吴桐。
吴桐没有理他,将仪器打印出来的两张纸夹在他带来的文件夹中,率先出了房门,又站在门口替他挡住门,示意他跟着出来。
全峰脑子里七荤八素地跟上去,来到走廊里,发觉这里确实不像是一间医院,常常的走廊里打着冷色调的白光,两侧的墙壁都散发出一种金属质感,好像让他来到了未来的建筑当中。
不过这样风格的走廊也只有一段而已,在吴桐用员工卡刷开一扇玻璃大门之后,走出这段走廊的建筑风格与一般的写字楼也别无二致。
这地方好像还真是某种实验室。
吴桐领着他来到玻璃大门对着的走廊,刷开一扇与之相同的玻璃门,再次进入一段充满未来感的走廊,在尽头的房间停住,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那扇像保险柜门似的房门,里面是一台处理器填满了整间屋子的超级电脑,它的屏幕摆在房间左侧墙壁的正中,一根远粗过寻常线路的电缆将它与另一侧如货柜一样的主机箱链接在一起。
吴桐走到显示器面前,在键盘上输入了一串字符,敲下了回车,转身对全峰说道:“你看吧,你中枪之后被警察送到了蒙特贝洛急救中心,那时候你看起来已经死了,也正是那个时候,程序将你的病历标注了出来,待我们赶到急救中心,他们已经办完手续要将你塞进停尸间的冷库里了,也因为如此,我们将你接出来,还额外费了好大周章。”
全峰有点发懵,“我死了?”
吴桐确定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随后的事就都在我们的记录当中了,你在实验室里躺着的过程都在这里,你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