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想也是。皇后借太后之手没收拾着我,怕是出不了胸中恶气,定会亲自上阵。好汉不吃眼前亏,乾隆在宫里我都不敢跟皇后冲突,何况乾隆出宫去徇郡王府探望十四皇叔,此时没在宫里。
明月明眸皓齿,人到中年却越来越漂亮。她到出宫年纪时,太后想给她指门亲事,风风光光嫁出去,可是明月说什么也不肯,她说她就想陪在太后身边,即便将来做个老嬷嬷也不想出宫。
可能太后听见我和明月说话声,她打发人叫我进去,待我行礼落座,太后徐徐道:“听说嘉贵妃病了,去皇后那里要人参,她没给,后来是你给送去的。好孩子!”
太后如此和颜悦色,令我有些受宠若惊,忙起身道:“臣妾吃人参不过是调理身子,吃不吃都不会有大碍,而嘉贵妃则不同。”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皇后自从当上皇后,性子就大变了,甚至常在哀家面前报怨,她这个皇后当的憋屈,皇帝待她不如孝贤皇后,还责怪皇帝迟迟不立十二阿哥为储。”皇后仗着太后喜欢她,如今连乾隆都敢抱怨,可是太后再喜欢她,对她再好,婆媳之情,怎比得了母子之情。
乾隆登基以来便有立嫡子为储的愿望,可是历史上的嘉庆皇帝,并不是十二阿哥,也不知道是十二阿哥于乾隆六十年前去世,还是乾隆改变了立嫡子为储的心意。
我笑道:“皇上前些年曾说过不会过早立储,十二阿哥是嫡子,即便此时不立,储位迟早也是他的。”
太后笑道:“皇帝立嫡是立孝贤皇后之嫡,而非那拉皇后之嫡。”我不想跟太后议论皇后,万一哪句话没说好,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想想皇后应该走远了,我刚想起身告辞。
乾隆走了进来,见乾隆没换衣服,想是他从徇郡王府回来,先到寿康宫给太后请安。见我在座,乾隆愣了一下,太后笑道:“过来给哀家请安,哀家便留她多坐一会儿。”
太后问乾隆:“你十四皇叔身体可好些了?”
乾隆道:“今儿看着倒没什么大碍,朕向十四叔请教平定准噶尔事宜,他还给了朕许多建议。说当以夷制夷。”
十四阿哥允禵跟雍正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可是哥俩关系并不好,当年九子夺嫡时,十四阿哥跟八阿哥、九阿哥一伙。康熙驾崩时,十四阿哥正在西藏平乱,回京后,雍正已登基,十四阿哥藐视雍正,甚至见了新帝立而不跪,这可是大不敬之罪,惹怒雍正,将他拘禁于景山寿皇殿。乾隆登基后,才将他赦免,如今封为恂郡王。
太后道:“你十四皇叔,当年平西藏战功赫赫,如今虽是汉军统领,军事上的才能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的建议倒是可以采纳。可能是哀家年纪大了,对一些老人、老臣总是有一份特殊感情,你皇十四叔,虽跟哀家不熟,但是听闻他病了,哀家心里仍是很难过。你十四婶子可好?前些日子尹继善夫人进宫给哀家请安,老得连走路都得人扶,更不用说跪了。她年青时候可是个少有的美人,他们夫妇是朝中公认的一对璧人,真是岁月不饶人。”尹继善夫人曾跟我同桌吃过饭,没看出来长得好看,只记得脸好像很长。可能清朝以脸长为美吧。
乾隆笑道:“十四婶好。还说感谢额娘打发人送去的补品,还说过两日等十四皇叔渐好了,要跟十四皇叔一块进宫谢恩呢。尹继善的夫人老了,可尹继善却精神的很,这个老滑头,前些日子给儿子上折子,‘应追亏空银两。已于半年限内全完,但误工属实,应否于该处正法。请旨遵行等语。’儿子一听就来气了,银子都还完了,还正什么法,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儿子回谕问他‘属员之罪若重在缺料误工,则从前水漫二闸口时,即应就地正法,何必还定个半年期限。若是罪在亏空银两,半年内属员已经填补亏空,请旨定夺该员是否正法是何意?儿子反问尹继善,‘试问该督本意,是治其亏空之罪,还是误工之罪?朕也不能定呢,你还是和属下定准了再报予朕吧。’”
太后听了笑道:“尹继善为官清正,官声也甚好,就是有一样不好,处事奸滑,好揣摩上意,就是你皇考在世时,他亦是如此。”太后问乾隆:“南河亏空案,半年限的已在年限内还完,这一年限的眼看着也要到期了,一旦有银子没还完的,皇帝想如何处置?”
乾隆道:“朕已降旨,不论多寡,到期未还完者一律就地正法,未还完之项由家属赔付,家属未能赔付,则由高斌、张师载赔完。”
太后叹了一口气:“就怕有舍命不舍财的,凭高斌、张师载的俸银,岂能补得足。”
乾隆道:“可是儿子若不如此处置,如何杜绝后患!而且自古河工、盐政都是肥缺,儿子不相信,高斌、张师载真是那么干净!”
在太后宫里我没敢问,回宫的路上我问乾隆:“未还完银子的有没有可能是贪得少,或者是根本没贪的?一律就地正法是不是有些冤?”
乾隆道:“朕法在必行,重罪下尚且贪腐成风,何况法外施恩?冤。论冤,高斌、张师载也觉得冤,如今离一年期限不到两个半月,只陈克浚等八犯未完银子就有十数万两之多,即便查办家产,又能查出多少,也是有名无实。都是高斌、张师载纵容之过!去年高斌、张师载每人拿出一万两银子,想以此顶罪。想得美!南河亏空案皆由其二人所致,朕当初真不该听了你的话,以致于宽恕高斌。”
我见乾隆真生气了,忙伸手扯住乾隆的袍子,摇着袍襟道:“皇上,臣妾错了,保证今后不论谁贪腐,或者跟贪腐有关连,臣妾一律不会为其求情,包括吉庆。”
乾隆急忙按住我的腰:“别摇了,小心扭了腰。”
五月初六,乾隆奉皇太后前往热河,随行的除了嘉贵妃,愉妃,嫔以上能带的,都带了。乾隆不放心嘉贵妃病情,嘱咐愉妃,不论嘉贵妃用什么贵重的药材,都不许太医院和内务府以没有为由推托,实在没有可以动用乾隆私库。
动身的前一日我去探望嘉贵妃,嘉贵妃正在喂十一阿哥喝粥,看见我进来,把十一阿哥递给奶娘,我见舒妃也在座,因嘉贵妃生了十一阿哥后,一日好两日病的,又逢十阿哥夭折,乾隆便命十一阿哥由舒妃照管。给嘉贵妃请安,又和舒妃相互见礼,落座后,见十一阿哥比刚生下来时白胖了些,长得虎头虎脑,十分讨人喜欢。
正说着话四阿哥永珹过来给额娘请安,看见我和舒妃在座也忙过来请安。
四阿哥虽已定婚,可终究还是个孩子,眼角眉梢仍是稚气未脱,我逗四阿哥:“四阿哥就要成亲了。见过你小福晋没有?”四阿哥一向洒脱,可是闻言脸红了:“没有皇阿玛的准许,儿子可不敢去见。”
说得嘉贵妃和舒妃也都笑了。这些日子,舒妃难得一笑,她笑道:“四阿哥放心,你的小福晋不但身段苗条,模样也长得俊俏。”
车驾到达热河时,乾隆当日便接见投诚的准噶尔各部首领,并加恩按级封为亲王、郡王,贝勒、贝子等,赏亲王白银五千两,郡王四千两,贝勒三千两、贝子两千两,其余一千五百两、一千两不等,就是随从人等也赏银十两。
乾隆听闻阿睦尔撒纳不是达瓦齐的对手,已被逼到险要地段居住。乾隆觉得阿睦尔撒纳是噶尔丹策零的女婿,势力不输于达瓦齐,若能投降,对明年进兵,大有益处,立即传旨策楞,命他派兵救援阿睦尔撒纳。务必使其归顺。
乾隆不放心阿睦尔撒纳的为人,觉得他诡计多端,更是个奸狡的小人,比达瓦齐还不可信。如果他率领家眷来降,还算是诚心归顺,即便有诡计,也不敢轻举妄动,但是防范不能不周,传旨策楞等留心观察,小心从事。不要令其知觉,如果阿睦尔撒纳归顺,应当将他安插在阿尔台以内,将我边卡向外展放,军营向前安设,一则是易于收受投来之人,方便查管他们游牧,二则明年进兵,路亦较近。但是此事应该私下办理,不可声张。
七月乾隆收到奏报,七月初八日阿睦尔撒纳已进边卡,率兵五千余名,妇女老幼人众,约共两万人。前来投诚。乾隆闻他率家眷来投,心中大喜,亲自降旨,命贝子萨喇勒,带乾清门侍卫带着赏赐,自军营前往,迎接阿睦尔撒纳并颁赐恩赏。告诉阿睦尔撒纳等皇上从盛京回銮时,将于十一月初九日,在热河亲自召见他,赐宴,并商议明年进兵之事。
策楞按照之前安置降将的方式安置阿睦尔撒纳,将他和五千兵丁安置在军营,而老少子女令其携带口粮,移至内地。本来这样的大事策楞理应恭候谕旨,可是策楞觉得蒙古地方霜雪甚早。若水草一枯,无法安置,故而一面陈奏,一面照此办理。
乾隆觉得策楞等办理此事,甚是荒谬,阿睦尔撒纳系远方新归之人,岂有将他妻子,如此分散之理,令策楞接到圣旨时,无论阿睦尔撒纳妻子,已经起程与否,马上接回来,令他们阖家团聚一处,在乌里雅苏台附近地方游牧居住。
乾隆斥责策楞、舒赫德,如果他们是远方归顺之人,尚不知道内地是否真心接受他们,便将他们与妻子分开,他们会怎么想?一定会心生惧意,不知将眷属如何发落。若激成事端,岂不是坏了国家大事。
阿睦尔撒纳归顺时带领两万余人先行,还有千余户落后,到了清营,阿睦尔撒纳恳求策楞能派兵迎接。策楞则向乾隆奏请等明年大兵人进剿时,再行筹办。乾隆回谕,命策楞等闻知此语,即应从速办理。等到明年,安能保其不能出意外。告诉策楞等,让他亲自派人去接,不必阿睦尔撒纳去,就说他旅途劳累,应该多休息休息。
乾隆有多重视这场战争,就有多怕有人坏事。
乾隆是日盼夜盼好不容易盼着阿睦尔撒纳投降,生怕策楞等把他的计划打乱了。金川之战后,策楞已成了继傅恒之后,第二令乾隆趁心的人,可此件事办得却险了坏了乾隆的大事。因此乾隆很生气,觉得策楞是个粗人,胸无主见,都是舒赫德出的主意,策楞只是随声附和,传旨策楞、舒赫德革职,在参赞上效力赎罪。班第为兵部尚书,署理定边左副将军。
平定准噶尔迫在眉睫,乾隆为了收买人心,真是煞费苦心,不惜高官厚禄,重金封赏,可是他万万想不到竟然还有人敢向归顺的准噶尔首领索贿,把乾隆赏赐出去的东西,索要回来。乾隆审问这名侍卫时,他还不承认,只承认出差,向地方官索取银两,气得乾隆骂他‘甚是无耻。狂悖已极,廉耻丧尽。不意朕满洲亲信之人,胆敢如此辱命,此后将如何中用人耶。’乾隆把他能想起的骂人话,一下子都用在了这人身上。乾隆传旨将此侍卫即刻正法示众。
乾隆总说罪不及妻儿,可是此次却命人查抄舒赫德及策楞所有家产。策楞之子特清额、特成额、特嵩额。舒赫德之子舒安。因都没到十岁。着加恩免交刑部。将正法侍卫的妻子发往黑龙江给索伦为奴,并查抄其家产。
阿睦尔撒纳为了显示其诚心归顺,使朝廷不疑,进炮九门,为明年进兵之用,乾隆为了安抚人心,寄信班第,将火炮退回去,并传谕阿睦尔撒纳,明年进兵时,尔等军器,若有不足,朝廷将施恩补足,九门火炮仍留在彼处,不必存于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