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举行孝贤皇后祭礼的时候,齐集的人还不到一半,这让乾隆更加生气。命人把请假单拿来,其中有个叫李坦的,是镶蓝旗汉军伯,凡遇祭祀齐集。总称疾不到。乾隆命御前大臣去传验。一查没什么大病。不过针炙数处。乾隆盛怒之下,岂容他蒙混过关,传旨革去李坦伯爵。
革去李坦的伯爵,乾隆还觉得不解气,偏巧锦州知府金文淳,百日内剃头,被人举报,当场抓了起来,交到刑部,刑部新任尚书盛安,迟延不奏,金文椁剃头案,在都察院时定了斩立决,案卷调到刑部,盛安改叛暂监候。乾隆认为斩决重案,岂能因一人之意见为轻重。把盛安也关了起来。
看来乾隆十三年,刑部尚书这个位置有毒,谁上任,谁被关。
许是金文淳命好,不久又有人告发河道总督,周学健在二十七日后剃头,更可恶的是周学健不但自己剃,还拉着属下剃,乾隆震怒。斥责周学健“丧心悖逆,不惟一己敢于犯法。并所属官弃同时效尤,弃常蔑礼,上下成风,深可骇异”
周学健这边还没定罪,又发现湖广总督塞楞额也于国恤期剃发,因他是满人,更令乾隆不能容忍。
乾隆批示,前有锦州府知府金文淳。因满员劝谕不从。其罪较重。已问斩决。特从宽缓决。岂知督抚大员中、又有周学健。则更无怪乎金文淳。岂知满洲大臣中。乃有塞楞额。则又无怪乎周学健矣。
周学健、金文淳,着加恩免了死罪,派往直隶修筑城工,已赎重罪。而塞楞额,则赐其自尽。
乾隆继位十余年来,施仁政,别说官员,就是囚犯都是能不杀则不杀,而今因剃头案,而令朝廷重臣自尽,当真是震慑朝野。
前朝一宗宗一件件事情发生,我更担心魏清泰安危,想着那声瑶儿,想着老态龙钟的步伐,万一真被责打,怕是性命难保。可前有阿克敦,后有大阿哥、三阿哥,已够给乾隆添乱的,我不想再因我的家事去烦乾隆。
正对着桌子上放的一盆水仙玻璃盆景发呆,明玉笑嘻嘻地跑进来:“恭喜娘娘,老大人的官司结了。”
我一听,赶忙站起来问:“没处置吗?”
明玉笑道:“原定的律杖八十,现改为降两级留任,命吏部查档,老大人东巡之前加了四级官级,现在改成只加两级,不但没责罚还升了官。”
我长出了一口气:“没责打就好,升不升官倒不算什么?”
一旁的秋菊笑道:“除了老大人,别人都降了两级,都说这还是跟老大人借了光,否则别说杖责八十,说不定比这更重的处罚也是有的,远的不说,五月,光禄寺筹备的给皇后的祭品等“俱不洁净鲜明“,光禄寺卿、少卿俱降级调用;吏部请旨时说均有加级纪录。应准抵销。我们万岁爷得旨、降调之处。俱不准抵销。还有剃头案……。”
我赶紧阻住秋菊说:“这话万万不能胡说。魏府即无显赫的出身,又无寸功,魏清泰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内管领,哪里就是跟他沾了光!”
明玉打发秋菊出去,给荷花池里金鱼喂食,她悄声道:“听说是庆贵人在万岁爷面前求的情。”
“庆贵人求情?庆贵人是哪一位。”
明玉俯身我耳边道:“前儿与主子一同册封的贵人,陆士隆之女,宫里有传言,庆贵人是大公子保荐进宫的。”
我一听,吓了一跳,吉庆胆子真够大的,竟敢在国丧期间往皇帝身边塞人。又一想吉庆那道献媚取宠的折子,心里倒有些相信了。想到,乾隆几日前的一首诗‘九御咸备位,对之吁若空。’一边说对女人没什么心思了,一边又欣然接受,顿时心里有些不舒服。
明玉悄悄告诉我,她看到庆贵人了,跟我长得很像,就是脸比我长些。
我笑了笑:“我的脸就够长的,她的脸若比我长,真成了,去年一点相思泪,今年方留到口边了。”
我话声未落,夏荷从外面走了进来:“主子,庆贵人向您请安来了。”
我对明玉笑了笑:“都是你胡说八道,把人给招来了,下次再敢胡说,小心你的舌头。”
明玉笑道:“奴婢的舌头不打紧,只要主子开心就好。”
庆贵人进屋的一刹那,我倒真觉得她的脸,是跟我有些相像,明眸善睐,只是她走起路来款款而行,颇有江南女子端庄秀美,不像我一步三摇,庆贵人先给我请安,我忙扶起她,命明玉上点心,上茶。
庆贵人命身后的宫女,捧上一个食盒,笑道:“奴家从江南来,初次给娘娘请安,不知道送什么好,特下厨做了盘点心,请娘娘尝尝。”
宫女打开盒盖,入眼是一盘袜底酥,糕点每层酥皮薄且透明,内含精致馅心,我急忙拿起一块,顾不
得谦让,咬了一口,在江南吃的是感觉是咸香四溢,酥脆美味。只是庆贵人做的点心,入口还好,待嚼了几下,感觉又酸又咸。明玉看我的表情,忙给我奉了一杯茶。
庆贵人道:“江南糕点偏甜,可奴听说,北地人喜欢菜咸些,酸些,故而较常时多放了些盐、醋。”
我勉强以水送下半块糕点,剩下半块递给明玉,我笑道:“北地的点心也是甜的,你尝尝这块。”我拿起一块猪油到口酥,递给她。
庆贵人接过来,款款咬了一口:“原来北地的点心也是甜的,我还以为是迎合奴的口味,只有奴宫里的点心是甜的。明儿我给娘娘做一盘猪油麻酥糖,也甚是好吃。”
庆贵人倒是不见外,吃了一块又一块,足足吃了四五块,才想起旁边还有个我。抬头对我笑了笑,憨态可掬:“娘娘宫里的点心比奴那里的点心还好吃。”一面说一面又拿起一块。
我凑近庆贵人:“贵人贵庚了。”
“奴家二十二岁。”
二十二了,我怎么觉得她倒像是十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