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古德摸了摸自己油亮的连鬓胡,在空荡的别墅中走动着,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疲倦,皮鞋在地板上发出踢踏声,回荡在这幽深的大厅里。
时间已过黄昏,太阳早已落了下去, 整座别墅之中没有一盏灯亮起,黑暗在这里是最普遍的东西,这里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鬼蜮。
在亨利的身边,一条手臂粗细的藤蔓犹如巨大的蟒蛇与他并肩前行。
藤蔓顶端有一个肉瘤形状的凸起,闪烁着幽绿的光芒,照亮了亨利与藤蔓周围的一小块区域。
绿色的幽光沿着宽敞的过道向前移动,过道两旁嫩绿的枝叶与沾着鲜血的荆棘一闪而逝。
“救救我...”
一个男性的声音在离亨利不远处的黑暗中响起,亨利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而那条藤蔓,也像是有生命一般,在地板上扭动着身体,跟在亨利的后面,顶端的光芒开始一明一暗地闪动着,似乎在表达着自己的兴奋。
绿光照亮了声音的来源,那是一个年轻的仆人,他靠在墙角,头发凌乱,左腹部有一个贯穿的伤口,正不断向外冒出鲜血。
仆人见到那幽绿的光芒朝自己移动,双手撑住地面向后爬去,颤抖地大喊:
“别!别过来!”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似乎十分惧怕这一抹绿光。
等他看清绿光前的身影,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仿佛看到了黑暗中的希望。
“亨利少爷!不,亨利老爷!”
他欣喜地喊道。
“快救救我,庄...庄园里出现了好多绿色的藤蔓,它们爬满了整座别墅,地板上、墙壁上、家具上.....像毒蛇一样...它们把所有人都杀死了!”
他再次用双手拄着地面,向亨利爬来,抱住了他的大腿,腹部的伤口被牵动着流出了一大滩鲜血。
亨利任由这个年轻的男仆抱住自己,感受着他身上所传来的战栗,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他微微扶起男仆,用温和的嗓音说到:
“别害怕,很快就会过去的。”
“不,老爷,你没有见过那些藤蔓,它们能轻易刺穿衣服、皮肤还有厚厚的木板,我亲眼看到马克的脑袋被一根藤蔓给捅穿了!”
“你说的,是这个?”
亨利身后的巨大藤蔓从他的肩膀旁边伸出,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幽绿的光芒闪动得更加频繁了。
男仆在看清藤蔓的一瞬间,眼睛瞬间睁大,震惊得无以复加,表情中都是浓烈的恐惧。
伴随着藤蔓急速冲刺带来的破风声,恐惧定格在了男仆脸上。
那藤蔓从他的左眼眶狠厉插入,洞穿他的头颅从后脑刺出。
男仆脑袋向后一晃,接着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藤蔓就这样叼着他的脑袋,将他的尸体提起,扭动躯干狠狠甩动了几下,如同猎犬在玩弄撕咬着猎物,享受着其中的乐趣。
“你也很兴奋对不对!”
亨利瞪大了眼睛,嘴角勾的非常大,显得面目非常狰狞。
“那几个牧羊人应该都死了,马上我就可以真正地取代父亲,成为永生的那个人!”
“那些人还以为他们可以控制得了我,但他们根本不知道古德家族的秘密...还想要那张‘玫瑰’牌,我怎么可能给他们......”
“走吧,小家伙,让我们去看看,父亲的尸体成什么样子了。”
“马上,我也就要有属于我的‘黑乌鸦’了,嘿嘿嘿嘿嘿....”
亨利本应俊朗的脸上露出极其神经质的笑容,他招呼着藤蔓,向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
那藤蔓听到亨利的呼唤,如同一条甩着尾巴的小狗,将男仆的尸体随意甩开,跟上了亨利。
可怜的男仆尸体撞到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在墙上留下一滩乌黑的血迹,接着翻滚掉落在了地上。
墙角的绿光一闪而逝,能看到无数的细小藤蔓此刻仿佛闻到了鲜血的味道一般,枝叶都在有规律地徐徐摆动,茎干缓缓伸展蜿蜒。
接着,那尸体掉落的地方,密集的黏液摩擦声响起,接着是令人脊背发凉的撕扯与啃噬声,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那里,被撕扯的对象又是什么。
亨利与藤蔓一同来到了二楼存放老爵士尸体的房间外,就看到房间那扇沉重的木门正大开着。
亨利有些惊讶,这扇木门是“那些人”专门给他配制的,就是为了在父亲的尸体发生变化的时候能够阻止屋里的三个牧羊人出来。
包括他身边的这条“欲望之藤”。
亨利并不清楚“那些人”来自哪里,但他发现这些人的左手手腕上都有一个玫瑰环绕的十字架图案。
他表情变得有些凝重,“那些人”告诉他这门基本不可能被从里打开,至少在短时间内不可能,而这段时间完全可以让他父亲的尸体将这些牧羊人给杀死了。
那些人并没有告诉他父亲的尸体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只让他在太阳落山之后去房间里,那时他将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亨利来到大门口,就要进入房间。
有身旁的这条“欲望之藤”,他认为自己至少能够自保。
亨利作为古德家族的少爷,之前从没有接触过非凡事物,这次向牧羊人俱乐部发布委托,也是因为“那些人”,他们教亨利怎么样通过迦百农大教堂的主教找到俱乐部,怎么样签署委托契约。
所以亨利作为这次任务的委托人,对这件事情其实没有概念,更不知道牧羊人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只是模糊地知道这些人有一些特殊能力。
在见识到身旁藤蔓的霸道实力之后,他觉得那几个牧羊人也不过如此。
很多从未见识过大海的人在见到大海的那一刻会因为不识水性而淹死在海中。
亨利转动大门把手旁边的一个隐蔽机关,沉重大门缓缓打开。
刚才带三个牧羊人上来,他就是通过这个机关打开大门的。
否则,连服食了【圣母肉身】的马丁都拉不开的大门,亨利一个普通人怎么能够那么轻松地打开呢?
粗壮藤蔓围绕在亨利旁边,跟着他进入了房间。
幽绿的光芒照入房间,与其中蜡烛的明黄光芒交汇,光影交错之中,亨利发现一个坐在高背椅上的身影。
那身影身穿一袭黑色外套,带着圆顶礼帽,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在看到那身影的一瞬间,亨利眼神一凌,他身旁的巨大藤蔓如同接收到了某种信号,迅猛地看那个高背椅刺去。
看着藤蔓的动作,亨利嘴角露出了狰狞的笑意,在来到二楼之前,他已经用别墅中的男仆们试验了很多次,每次都是以他们身体被洞穿而告终。
支配他人生命的满足感与暴力的肆意宣泄令他上瘾,并越陷越深,他已经开始尝试在杀死他们前尽可能地折磨他们,痛苦的尖叫与求饶对他来说简直就像他一直在用的木乃伊粉一样。
它们都是最烈的春药。
亨利坚信这次也一样,那个故作神秘令他恶心的可怜男人会被藤蔓瞬间刺穿,然后痛哭着求自己放过他。
可他失算了。
那藤蔓如同一抹闪着暗光的锋利匕首,转瞬就来到了高背椅上的人影面前。
然而下一刻,这柄匕首上的幽绿暗光便消失了。
藤蔓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之中,还没碰到那个人影便诡异地消失了。
一寸一寸地消失。
亨利瞪大眼睛,他看到了,藤蔓并没有消失,而是化为了灰烬。
从顶端的瘤状凸起开始,藤蔓如同被极高温度的烈焰所炙烤,瞬间变为了碎块、颗粒,最后化为极细的粉末洒在了地上。
房中蜡烛的光亮有些昏暗,所以看起来藤蔓就像是直接消失在了那人影面前。
亨利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这根藤蔓在杀戮了别墅中绝大多数的男仆后才成长为现在的粗壮模样,可竟然在这个神秘男人面前瞬间就化为了灰烬?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巨大的落差感令他血脉偾张头脑发热,他冲上前去,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也许是想扭住那个人的脖子。
让人疯狂一个有效的办法就是给予他天堂般的享受,然后让他掉下天堂,这样他会觉得失去了一切,他再也无法接受平常的自己。
然而他才踏出两步,就感到了一股无比炙热的气息,像是要将他烤化一般,仅仅是接触他的皮肤便已经冒起了焦烟。
亨利惨痛地呼了一声,连忙向后逃开了那股炙热。
“你到底是谁?”
亨利眼中的疯狂仍未消退,此刻的他就像是个被捕兽夹夹断前腿的狐狸,语气中带着浓烈的愤恨与不甘。
“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那个身影用低沉的声音说到。
亨利听到这个熟悉的嗓音,愣在了原地。
如果说藤蔓被烧为灰烬他无法接受,那这个声音的再次出现就让他觉得自己一直置身在最可怕的噩梦中。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说出了他无数噩梦中那个最让他感到害怕的恐惧源头:
“父...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