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防|舰|队呼叫指挥所,深海复仇舰队已经突破防线,重复一次,深海复仇舰队已经突破防线。]
作为秘书官而接通无线电的维内托看了一眼坐在办公桌之后的舟涧玟。
虽说办公室内的日光灯早已在先前接二连三的爆|炸中失去了作用,但是屋外那明媚灿烂的阳光却是透过了每天都会被擦得透亮的落地窗洒进了屋内,可即使是这样,她也依旧觉得自己的指挥官看起来并不像是沐浴在阳光中,反而是被阴云所笼罩。
不过那也是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正常反应。
[抱歉指挥官,我们已经尽力了……]
“无需说抱歉,”舟涧玟深吸了一口气,搁在桌面上的双手被她紧紧地攥成了拳状,骨节处甚至泛起了白,“是我勉强你们了,请汇报一下损失情况。”
舟涧玟直接避免使用了“伤亡”这个本应该是最合适的词,并非是因为对方不是人类的缘故,而是她下意识地不想听见任何与这沾边的回答。
只可惜事与愿违,说的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敌军火力凶猛,驻|防|舰|队全队均被敌舰舰炮击中,其中列克星敦号与萨拉托加号均发生剧烈爆炸,华盛顿号、声望号与威尔士亲王号在受到敌方轰|炸|机与鱼|雷之后全部沉没。]
虽然在听见深海复仇舰队突破防线的时候已经猜到己方会损失惨重,但无论是舟涧玟还是维内托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损管呢?”舟涧玟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一窒,随即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没有使用损管么?”
她记得为了确保驻防舰队的平安,她让她们带上了仓库内几乎所有的损管,照理说应该不至于受到这样大的损伤吧,还是说……
损管已经全部用完了?
[……损管因为不明原因失效了。]
无线电另一端的女声失去了往日的气势,原本铿锵有力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却是虚弱无比——这是舟涧玟从未在对方身上看见过的。毕竟这位临危受命为驻防舰队的旗舰的舰娘,平日里留给她最深刻的印象便是对方的那份果毅。
行事果决,性情刚毅。
说的就是俾斯麦。
而且就算她刚才的汇报里没有自身的情况,但是从己方的情况来看,舟涧玟也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结局。
可即使如此,她仍然不死心地追问道,“那你的情况如何?”你还好么?
[……很抱歉,长官,不能够继续守护在您的身边了。]
对方顿了顿,而后继续说道:
[涧玟小姐,请您务必要保重,其实我们大家都很喜……]
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原本处于通信中的无线电通讯被单方面地被中断,那虚弱无比的女声紧接着被刺耳的杂音取而代之,不一会儿就彻底没有了声响。
以指挥官和友人的身份听完了自己所信任的部下和友人最后的遗言,舟涧玟端坐于办公桌之后良久没有说话,时至今日有些事情她依旧无法想通。
就比如说那些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的意外,为什么总是毫无征兆地发生在一个和平素几乎无疑的日子里。这分明是在各类作品中用烂的经典设定,却偏偏总是能以各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杀得当事人措手不及。
作为h-bf19号港区的提督,舟涧玟并非是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样的遭遇,而她上一次切身体验到这种漫画主角式的待遇,还是在一年多以前——
她从原本的世界穿越到了这个原本对于她而言,只是自己一度非常热衷的手游中的那一天。
而那一天在当时的她看来,其实也和之前的每一天没有任何的区别。
——倘若不是发生了意外的话。
可是舟涧玟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就在自己选择面对现实、当一位勤勤恳恳甚至几乎案牍劳形的指挥官已经两年有余的现在;她却又不得不面对另一个将成为人生转折点的意外。
或许,这也将成为她的人生终结点。
即使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指挥官而非游戏中挂着的虚名,过去的一年里也在各种大大小小的战役中获得了颇为傲人的战绩,但舟涧玟始终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毫无特殊之处的普通人。
可时至今日,她才终于发现自己在这两年的磨练中似乎真的成为了一名港区指挥官,而非只是一个普通人。
因为因为作为普通人的舟涧玟在遇到这样的变故时一定跑得比谁都要快;而作为港区指挥官的舟涧玟纵使此时此刻已经两腿发颤,却还是被“责任”这重如千钧的两个字给钉死在了椅子上。
其实她也不讨厌这两个字。
不管怎么说,在她完成自己所有应尽的责任与义务之前,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指挥所。
舟涧玟看了眼放在自己办公桌右角的台式钟,这座造型宛若船舵的木质钟表是她在两年前从自己的新手指导员艾拉那儿收到的毕业以及就任贺礼,虽然这个谐音在中文里并不是那么的吉利,但舟涧玟的确很喜欢自己这件礼物。
而现在,这座见证了舟涧玟几乎整个指挥官生涯的时钟正告诉她,距离这场变故的开始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半小时。
这四个半小时是被她编入驻|防|部|队的六位部下们用生命换来的。
即使已经勘察到了敌方部队是可以堪称“史上最强”的深海复仇舰队,她们也丝毫没有退缩,而是拼尽全力地与对方血战到底,甚至在损管失效的情况下将时间拖延了四个半小时。
而除此之外,也还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发生在四个半小时里,这同样也是她们用生命来拖延时间的理由。
意识到并没有太过的时间能够让自己伤春感秋,舟涧玟暗自咬了咬牙,抬头看向了一直站在自己办公桌前从刚才起便沉默不语的秘书官。
“vv,港区内的人员撤离进行得怎么样了?”
“是的iragli,黎塞留所率领的第一舰队已经带着一般民众全部疏散完毕,现在已经和其余的三支舰队在别港汇合,”维内托将目光从面前的纸张上挪开,“需要让她们重新组成新的舰队返港么?”
并不是不能理解维内托这么询问的用意,但是……
“就算回来也只是制造多余的牺牲,让她们原地待命,等待上级的安排吧。”
维内托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舟涧玟却先她一步扬起了手,制止了对方尚未出口的劝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在浩瀚大洋上驰骋是你们的天性,与敌军作战是你们的指责,但是很抱歉……”
“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无法在已经葬送了一支优秀舰|队的情况下还能够让其他人回来白白送死。”
舟涧玟尽力地扬起着嘴角、努力地想使自己看起来很冷静,但是在维内托看来,自家指挥官小姐的这个笑容却比先前更加糟糕。
“这并非是轻视你们的实力,而是这次的深海复仇舰队来得突然又诡异,并且实力远超曾经……”
每个港区的指挥官都会接到诸如“探索xx海域”之类的常规任务,而这些深海舰队就是在探索甚至是压制海域时会遇见的最大的敌人。
可即使如此,大家对于这些老对手的背景以及由来至今仍一无所知,只知道她们的编制类似于军|权|集|中|制,按照军|阶明确且严格的分化着舰种与等级。
而这次突然从深海主动来袭的“复仇舰队”的成员,可以说几乎都是在特定时期开放的海域中的boss们。
pachina,akagi&,shokaku,sukhbaatar,yukikaze……
光是要对付其中一个都已经是难上加难的事情,在没有做好完全的战前准备的情况下,要对付这个实力比曾经要强好几倍的深海联|合|部|队,这无疑等同于自杀。
“如果不是为了让港区居民撤退,我甚至不会派出俾斯麦她们。”
舟涧玟伸了伸手示意维内托将手中的报告递给自己,随后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拿起了从几个小时前就一直放在手边的打火机,点燃了这些纸张的一角。
“这是这个指挥所内最后一份文件了,”直到纸张全部燃尽之后,舟涧玟才缓缓说道。
或许也是能够代表她指挥官身份的最后一份文件。
“虽然不知道深海复仇舰队此次来袭的目的,但是毁去这份文件至少能够保护她们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也足够让上级下达指令了,“现在这个指挥所……不,是这个港区内就只有你我了,趁着深海还没有抵达之前……”
“快些离开吧,vv。”
大概是因为已经看见了自己的结局,舟涧玟反而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她看起来从容又冷静,除了始终紧绷的身体之外几乎就是毫无破绽。
“快点走吧,”见一直聪慧的秘书官没有反应,舟涧玟再次劝道,“现在还来得及。”
“您是准备与这个指挥所共存亡么iragli?”
维内托歪了歪脑袋,虽说她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是有些不解,但是语气却是无比的肯定。也不等舟涧玟有所回答,维内托便继续说道:
“那么作为您的秘书舰,维托里奥·维内托将履行当初的誓言,守护您直到最后。”
舟涧玟张了张嘴,还想劝说这个在紧要关头居然比俾斯麦还要顽固的部下,但紧接着一声剧烈的炮轰声却再度打断了她的话语。伴随着硝烟的气息的,还有倾塌的建筑物以及海水独有的咸湿气息。
如果舟涧玟此时在建筑外的话,一定可以发现这栋同样伴随了自己两年有余的指挥所几乎已经成为了废墟、浸泡在了海水中。不过即使舟涧玟仍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在看见面前的六艘深海敌舰时,她也已经想到了屋外是怎样的一出人间地狱。
幸好其他人已经撤离了。
全然不顾自己即将面对的遭遇,舟涧玟不由的为其他人的离开而感到庆幸。
当然,如果这个“其他人”里也有维内托的话,那就更好了。
“你们谁也走不了哟~”
这支“深海复仇舰队”的旗舰pachina仿佛是听见了舟涧玟和维内托之间的对话,笑眯眯地对她俩说道,样子一如舟涧玟初见时的妖娆妩媚。
说来这也是一段孽缘,当年作为舟涧玟斩杀pachina的奖励而来到指挥所的,正是此时此刻以守护者的姿态挡在舟涧玟前方的维内托。
“无论是维内托,还是你身后这个可恨的人类小姑娘。”
“就请你们全部都留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