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就是世界终结的方式,不是轰然的一声巨响,而是因为一个穿越女。
当舟涧玟确认眼前的这一幕并不是自己的双眼出现了功能性的故障、也不是自己在做梦之后,她不得不在心中做出了如此的感叹,呃……或者说是哀叹。
是的,舟涧玟穿越了。
当她认出了面前的某些人时,她便肯定自己的的确确是穿越了。
只是说实话,自己身处的场景骤然发生转变的确不是一件能够令人觉得身心舒畅的事情;即使舟涧玟在来到这个宽敞明亮的会议室之前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充斥着海水的废墟、而穿越之后的世界她也还算是熟悉,这一点也依旧成立。
不过幸好还有一些是没有变的。
就比如她身上这套一直当作常服来穿的西装。
舟涧玟稍稍低了下头确认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服饰,在确认自己好好的穿着本该是被下属熨烫得整齐服帖的西装、而不是光着身子闪亮登场之后,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其实也不怪舟涧玟会在这种情况下产生这种诡异的想法,实在是因为这个屋内的其他人向她投来的目光太过扎眼的缘故,扎眼到让今天一天已经经历了太多变故的舟涧玟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在来到这里的时候,是不是还出现了其他的“意外”。
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这对于舟涧玟来说,大概是今天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自己身上这套虽然浸泡在海水中好一会儿、但依旧还好好存在的西装上挪开,舟涧玟再度看向屋内的其他人时,却发现那些人依旧和之前一样,无论敌我全部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身上。
一如自己刚刚出现在这里时的那样。
即便是没有过去两年的经验,舟涧玟也知道要打破这种尴尬到古怪的沉默,必然需要有一方先开口。而眼下应该先开口来说点什么推动剧情的人,怎么看都该是她才对。
请容许她更正一下,应该是她这个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个谈判场的、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怎么看都怎么可疑的陌生女人。
这一连串的定语让作为使用者本身的舟涧玟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而以她对在场某些人——或者说是某人的认知,对方没有直接朝自己发起攻击,估计是以为她是对手派来的支援部队。
至于那个“对手”先生,实际上正准备以自己的假死来展开后续的计划。
可正是因为那两人的同台出现,才让作为“熟读剧情的穿越女”的舟涧玟意识到自己的出现可能真的是坏事了。
如果没处理好的话,那么她的出现恐怕真的要成为世界终结的方式了。
她想。
这并非是她的狂妄自大,而是在场的某人的确是有那个本事。
舟涧玟咬了咬牙,虽然她也希望这是自己想多了,但是当她看见“对手”先生和他的同伴们的手上、甚至是身上都没有佩戴自己所熟悉的某样饰品之后,还是肯定了自己最初的猜想。
他不禁开始怀疑那些作为自己的部下、也是作为自己两年多以来的同伴们的存在,如果有她们在的话自己说不定还能够安全地离开这里——甚至还带着某些人一起。
但是现在……
舟涧玟叹了一声气,右手下意识地抄进了西裤的口袋中,紧接着就摸索到了一件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却又是她非常熟悉的东西。这是她熟悉到了即使没有拿出来看一眼,也知道究竟是什么的存在。
虽然并没有任何的依据,但是舟涧玟却相信这样东西或许能够保护她度过这个难关;而有了底气的她也决定先打破这个僵局,看看事情是否真如自己所猜测的一般。
“早上好,各位。”
她的目光在自己认识的几人身上转了圈,在发现他们并没有任何反应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中文,而这里……
“或者,我应该说才对?”
——是意大利。
许多年后,每当舟涧玟回忆起这一切的罪恶的开端时,都忍不住狠狠地骂一句:
妈的智障。
然而此时此刻,她显然并没有这样的机会。
自打舟涧玟出现在这里开始,那个在舟涧玟眼中有着毁灭世界的本事的某人就一直按捺着计划被打断的不悦、冷眼旁观着这个能够突破自己家族多重防卫出现在会议室的女人,似乎是想看看她究竟会做些什么。
又或者说,这个在他看来是某人的“后招”的女人能够做些什么。
只是现在结局已经再显然不过了,在男人看来他的这番等待在他看来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纯粹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你是认真的么,沢田纲吉君?”
他将视线重新挪回到了坐在自己面前的棕发青年的身上,而他脸上那从这场谈判开始就一直维持着的虚伪笑容,在此时也被凌厉所取代。
就算是他,也不喜欢被人用这种可笑的方式所看扁。
尤其现在处于劣势的人还不是自己。
对方的问题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就算是在这些年里早已摆脱了昔日“废柴”身份、成为一个合格甚至是优秀的黑手党首领的沢田纲吉也有些难以理解。
他皱着眉看着对方,虽然他一直都觉得眼前的这个疯子不可理喻,但是从未像现在直观的感受过,“你说什么,白兰?”
“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么?你还真是令我感到失望呢。”
白兰有些夸张地叹了一声气,接着随手朝舟涧玟所在的方向比了一下,“我是在问你,这个可笑的中国女人就是你最后的杀手锏么?”
这下无论是被白兰所质问的沢田纲吉,还是被他所无视的舟涧玟都明白了,而取代了困惑的也是震惊与愤怒:
“这难道不是你的人吗,白兰!”
“谁是可笑的中国女人了,你个混球!”
这是比舟涧玟的自我描述显然要刻薄太多的形容,也让舟涧玟觉得自己似乎听见脑内某根神经“吧嗒”一声的断裂了。
她甚至顾不上对方是不是还掌握着“能够让世界终结”的力量的boss,正准备走过去和对方好好理论一番,却不想被一直站在男人身后的护卫给抢先一步拦了下来。
“等等,站住!”
想要在密鲁菲欧雷的地盘上对作为首领的白兰动手,这完全可以说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举动。
四五个穿着白色制服的男人在舟涧玟即将走到白兰的面前时将她团团围住,虽然他们的手中并没有任何武器,可光是他们的手指上佩戴着的指环就让知道那玩意儿的威力的涧玟不得不提防。
重新恢复了冷静的舟涧玟伸在口袋中的右手紧紧地攥着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松开过的东西,即使她也知道这可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但是比起坐在那里可能下一秒就要进入假死状态的沢田纲吉,舟涧玟觉得还是自己口袋里的这样东西更加管用。
虽说如果是诺基亚的话那就更好了。
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舟涧玟那强烈的祈愿终于起效的缘故、又或者舟涧玟的坚信始终都是正确的;就在那几个白衣人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手臂、进一步地限制她的行动时,这个明亮而又宽敞的会议室内骤然发出了一声宛若炮轰一般的巨响,紧接着便二连三地响起了一声声凄厉的悲鸣。
“啊啊啊啊——”
“我、我的手、我的手!!!”
“疼、好疼啊啊!!”
自从确认了舟涧玟的存在没有任何价值甚至是意义之后,白兰便直接无视了她的存在。而沢田纲吉以及他身后的两位守护者虽然对此还有不少困惑,却因为白兰的步步紧逼而不得不将注意力从她的身上挪开。
因此他们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她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只听见了那一声类似于炮轰一般的巨响,紧接着……
双方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朝声源看去,就看见方才将舟涧玟团团围住的密鲁菲欧雷的成员们此时此刻一个个的都血肉模糊地躺倒在了地上哭爹喊娘,其中有两人似乎已经没有了生息,剩下来的几人当中伤势最轻的也被炸去了一条手臂。
这一片血泊当中唯一完好无损的只有舟涧玟。
以及一个方才还不存在于这个房间的银发红眸、西装革履的小女孩。
这个怎么看都比舟涧玟更有气势的小女孩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站在舟涧玟的前方,视线凝视着因为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已经全然失去了耐心的白兰。
相对于白兰的急躁以及沢田纲吉等人的茫然,在见到小女孩的出现之后,内心就激动无比的舟涧玟可以说是自打来到这个世界起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感到了安心。
她清楚地知道,只要有眼前这个少女的存在,自己就无所畏惧。
甚至因为对方的出现,她觉得自己或许还可以有与其他的同伴们见面的那一天。
“维内托,”
她伸手揉了揉身高才刚刚到自己胸口的小女孩的发丝。
“谢谢你能够出现。”
“iragli……”
一直都不愿意被人、尤其是被舟涧玟当孩子看待的少女难得没有挣扎,只是在舟涧玟收回手之后用包含愧疚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虽然她也有太多的话想要对舟涧玟说,但很显然,现在并不是什么恰当的时机。
于是她将目光重新锁定在了白兰的身上。
“目标已锁定,敌舰类别未知,疑似深海iragli,请下达出击指令。”
“诶?等等敌舰是什么鬼……”
“在别人的地盘上胡闹也要适可而止,”维内托的话让他确信了刚才动手的是哪一个,但是这并不代表白兰就会容忍对方在自己的地盘上为所欲为。
——尤其这已经影响到了他的计划了。
吐槽到一半就被人截话就像是技能读条被人中断一样难受,舟涧玟看了看沢田纲吉又看了看他,最终还是决定将炮火击中在某人身上,“这句话从白兰先生您的口中说出来可真像是一个笑话。”
“如果不是白兰先在彭格列的地盘上胡闹,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一出?”虽然这场戏原本并没有她的戏份。
不过正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既然自己在不经意间成为这出好戏的演员之一,那么在找不到能够退场的方法的情况下,舟涧玟实在是不介意把剧本也一起给改了。
至于她该如何演完这一幕……
舟涧玟看向了沢田纲吉,在发现对方也在看她之后她立刻朝对方点了点头。接着也不管对方究竟有没有意会,便朝已经待命已久、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维内托发出指令。
“vv,为我们掩护,”她俯下了身,在少女的耳畔说道,“自保优先。”
“iragli.”
看起来成熟冷静的少女向舟涧玟回应道,随后在舟涧玟跑向沢田纲吉的同时,伸手指向了打算抢先一步动手杀了沢田纲吉的白兰。
“目标,未知类别敌舰,开炮!”
——boom!
舟涧玟想,或许这就是世界被拯救的方式:
不是一个准备假死的黑手党教父,而是因为一声轰然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