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厂闹哄哄的,众人围聚,七手八脚将安小萍送去附近最近的一家医院。
有人给叶战国打了电话,告知有这件事。
叶战国接电话的声音,传入了边上看书的唐文文耳中。神情冷淡的唐文文,将目光从书上短暂的移开,瞟了眼叶战国:“出事了,你就去吧。我这边不要紧的。”
叶战国不语。
缓缓地关了电话。
静立在原地数秒。才又拨通了一个号码,是安小福接的电话。
告知了安小萍的事情,叶战国松了一口气,挂断电话她松了一口气。
唐文文将他微妙的异样,都看在眼底。
嘲弄的扯唇一笑。
“你去看看她,我真的不要紧,信不信由你好了。”唐文文说着,又低头看书。
叶战国哑然站在原地。
安小福接了电话,手上还要忙碌着生意上的事情,一时间走不开,就把事情打电话转告给了同在帝都的安小暖。
午后。
安小暖到达了告知的那家医院。
病床上躺着的人静悄悄的,不言不语,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眼神落寞空洞。
听到脚步声,渐渐朝着她所在的地方,安小萍眼珠转动,朝着声源处望去,看到了安小暖。
“你跟郭泽强离婚,日子还好吧。”一片死寂中,安小萍嘴唇嗫喏,出声道。
安小暖俯视着她。
病床上消瘦憔悴的容颜,有几分强装出的坚强,明明精神不济,唇角还牵扯出一抹嘲弄的笑意,对她人婚姻不幸的嘲弄。安小暖有些无奈,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死要面子,互相比较这些。
“还好。”安小暖坐在相邻的一张病床上,淡淡的答应。
安小萍强撑起身体,靠坐在床头:“谁告诉你我的事情?”
“叶战国打电话给哥,我正好最闲,所以就过来了。”安小暖道。
安小萍脸色苍白,目光落寞的注视着窗外。
安小暖站起身,朝着外边走去。
来这里心里牵挂安小萍安慰,没有去买水果等物,此刻见安小萍平安无事,她才有了闲情,走出去到医院附近小卖铺买了一些食物。
还没靠近病房,就听到里边呜呜咽咽的传出哭声。
站在病房门边,安小暖看到缩在被窝里,发出呜咽啜泣声的拢起被窝的一处。
脚步声已止。
哭声亦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再听到异样声,安小萍才揭开被子一角,却看到了一边静静站着的安小暖,手上拎着袋子,惊得她缩了一下,险些摔下床铺。
“我买了一些水果,你想吃什么?”安小暖装作没发现她哭过,转移了话题。
“啊,随、随便吧。”安小萍有些结巴,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泪水都干涸在脸颊,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颗洗净的梨递至面前。
安小萍接了,默默地吃了,干涩的嗓子眼舒服了些许。
两姐妹对坐无言,安小暖留了句晚些时候送饭来,就走出了病房,去了附近找了一处环境各方面不错的屋子当场租下,又在市场买了些清淡的菜系,熬了一锅鸡肉粥,放在保温盒送去。
其他人都有家属陪着。
安小萍神色落寞,眼睫垂落,遮挡了脸上所有的失落。只有她没有家人陪伴,还走到现在,一无所有,对面病床上新住进了一名外地女人,操着一口韵味的方言,边上有调皮地孙儿孙女,儿媳守在一旁尽心尽力。
儿子坐在椅上,握着女人的手,一句一句的劝说着。
女人恐慌的心绪便渐渐安定下来了,勉强挂着一抹笑,允诺了家人要她答应动手术平平安安的想法。
安小萍艳羡的收回视线。
却被门外走进来的身影吸引住了眼球,她有些愕然地注视着安小暖的方向,安小暖拎着保温饭盒走了进来,察觉到安小萍的注视,她勾唇笑了笑。
“熬了鸡肉粥,还是我第一次做的,耗得多了一些时间。”安小暖一边解释迟来的原因,一边将保温饭盒盖子拧开,一股股喷香的鸡肉粥香气散出,还有一股蒜蓉菠菜的香气,油炒胡萝卜丝。
让人食欲大开。
“你做的?”安小萍有些愕然。从前,安小暖的厨艺不如她。只觉得时光像是一眨眼就晃过了,不及察觉,让人恍惚后悔心疼。
安小暖笑着点头。
对边病床的一家子人多,性子也开朗,笑着夸赞了安小暖几句,安小萍油然生出几分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取了安小暖准备的勺子,一勺一勺的吃着,唇角扬起一抹未察觉的笑意。
气氛融洽。
安小暖在边上闲来无事,又削了三颗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方便众人食用,邀请了对边病床的一家子吃。病房内洋溢着那一双孩童清脆天真烂漫的笑语声。
安小萍眼底笑意更浓:“小暖,你倒是也吃啊。”
安小暖取了一块苹果,嚼着无滋无味,一阵阵恶心。她站起身,急急走到外边垃圾桶干呕。
安小萍捏起那小块苹果,嗅了嗅,一脸诧异地盯着从外边重返进来的安小暖:“这苹果没坏啊,你是怎么了?”心中隐有猜测,眼底闪烁着一抹忧虑。
安小暖轻声道:“怀孕了。”
“那你以后怎么办?”都离婚了,还怀了孩子,一个年轻的女人,后半生也就耽搁了。这一回,安小萍是真的有些担忧起来。
安小暖沉默。
手轻轻地抚上腹部,眼底有了怜爱。
就算是真的离婚了,小孩子总是无辜的,无论哪一种,她总想要把这个小生命生下来,让小生命看看这个世界的美好。她也盼着与这个小生命见面。
安小萍见她始终不开口。
眸光黯了黯。
“你怀孕了,自己照顾自己身体,别累着自己反而来照顾我了。”安小萍嗫喏着开口道。
“有什么?我就喜欢照顾人。”安小暖笑着道。
安小萍垂低眼睫,许久,才低声道:
“要是……要是你害怕,也可以把孩子过继到我的名下,我可以替你好好照顾孩子的。”
“不用了。”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安小萍犹豫了下,还是出声道。
安小暖笑道:“恩,我知道。但我很好,一点也不害怕。”
安小萍哑然,盯着她含笑的面容半晌,才垂落眸光,专注地喝着鸡肉粥。
安小暖收拾着保温食盒,站起身,朝外走去。
连着数日,安小暖都给安小萍准时送热饭热菜,这期间,叶战国都没有出现过。
安小萍身体是休息不够营养缺乏造成的昏厥。
只要调理几日便好了。
但是叶战国没有出现。
服装厂有人给安小萍送来了营养品,顺便把工资加上各种费用结算给了安小萍。
“什么意思?”安小萍拿着厚厚的,装满了钱的信封,眼神冷冷地注视着副厂长。
“厂里缺人,没办法等你一个,就重新招了人进来。”
“以后你好好养着,再愿意上班,还是可以回来咱们厂里应聘。”
副厂长从始至终都挂着笑脸。
安小萍静静地听着,心一点点地凉透了。
应聘又不是上岗。
根本就是让她不要再回去了。所有人都不欢迎她,还是只有叶战国不欢迎她。安小萍得不到答案,只是觉得很是讽刺,却说不出哪儿讽刺。
副厂长离开后,安小萍做了一场梦,梦里,叶战国对她很好,她为他生了一双双胞胎,外边还养了一个情郎唐元诚,而唐文文因为生了一个天生残疾的孩子,跟叶战国的关系日渐恶化,最终被她跟唐文文的亲孩子联手逼得,跳水自杀。
黄粱一梦惊醒。
安小萍怔怔地瞪大了眼睛,梦中的真实感让她久久难以释怀,就好像真的曾经发生过。
边上位置有人落座。
安小萍已经睁开眼睛,看到了送饭来的安小暖,不知怎么的,鼻头酸涩,两行眼泪滚滚落下来,透过泪雾注视着一脸迷惘不知所措的安小暖。
安小暖放下食盒。
取了一张纸巾,递给她,见安小萍没接,便俯下身替她擦拭眼角脸颊的泪水。
“怎么了?”
安小萍闭上眼睛,右手捂着泪流不止的双眼,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止不住地悲伤想要落泪。特别是看到安小暖的那一刹那,那股悲伤的感觉更加强烈。
隐隐伴随着梦境带来真实感还有一种愧疚感。
“我被辞退了。”安小萍喃喃道。
“那算什么大事?要是一段时间都没工作没办法养活自己,那我就养你一段时间。”
“为什么?”
“我就那么点钱,养一辈子要一百多年呢,我可养不了那么久。”
安小萍嗤的笑出声:“我要是活那么老,不就成了老妖怪了?”
“谁知道呢。”
安小暖拧开饭盒,盛了一碗苦瓜瘦肉粥,递给她。安小萍接过手,舀了舀勺子,呼凉了粥,低声喃喃道:“我做了一个梦。”
安小暖笑了笑,“原来姐是被做梦吓哭的啊?”
喊她姐姐,是这段时间,安小萍经常听到的。
此时忽然听她这种亲昵的语气说道,心里不免泛酸,小时候两姐妹的关系有好的时候,也有斗嘴的时候,什么时候一步步走成这步田地了。
安小萍放下了粥碗,轻轻地抱在安小暖,埋头靠在肩头,轻轻地蹭了蹭脸颊。
“别把鼻涕蹭到我衣服,到时候不敢洗。”安小暖有些不习惯安小萍的亲昵,强忍着没躲开,笑着打趣道。
安小萍笑骂了一句。
离开了安小暖的怀里,端着粥碗喝了起来,“帮我办出院手续吧。”
“好。”主治医师确实也说安小萍没什么大碍,可以出院了。
安小暖起身。
安小萍低低的一句道歉,从身后飘来。安小暖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安小萍,在说出道歉的话语之后,安小萍低着头看着被子,没有再看安小暖。
“也有我的错。”安小暖走上前,轻轻搂住安小萍,“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出了院,顺道把医院附近的那间短租房退了后,安小暖带着安小萍搭车去了在帝都热闹点的房子。
房子不大,但该有的家电等物都有。
温馨干净。
墙上贴着可爱好看的婴儿墙纸,桌上搁着怀孕各类相关书籍。
在门关处换了一双拖鞋,安小萍就被室内的布局吓了一跳。
“你怀孕爸妈知道吗?”安小萍忍不住担心。
安小暖点头。
反手将门关上。
带着安小萍进了客厅,相连的有两间不大带窗的房间。
安小萍坐在铺了软垫的沙发,盯着对面开启的电视,一阵阵的晃神。那场梦让她很介怀。
“小暖,你说叶战国跟唐文文结婚,会不会生下残疾的孩子啊?”安小萍眉头紧蹙,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迷惑。
“或许吧。”安小暖捧着杯子,啜了一口温热的白开水,水汽氤氲散开,她眼底也有了几分迷惑,“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安小萍捏着指尖,垂低眼睫:
“我梦到……梦到唐文文生了一个残疾的孩子,因为天生残疾所以记恨唐文文,叶战国也因为这个跟唐文文关系恶劣,最后……最后一个另娶,一个绝望自杀了。”
她身体有些颤抖。
如果梦里的那场面真实发生过,那唐文文……也算是她谋杀的吧。
还有那唐文文的孩子,也太可怕了,居然联合外人一块逼死生母。
安小萍咽了咽唾沫,心里的慌乱感更盛。
“梦都是跟现实相反的。”安小暖道:“他们会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是吗?”醒过神的安小萍,猛地抬起下颌,直直地注视着安小暖。
安小暖点点头:“梦都是假的,跟现实都是相反的。”
“假的吗?”不知道为什么,竟让她松了一口气,心底那股古怪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失望,她晃神了好长一会儿。
“我想去见见叶战国。”安小萍霍然站起身。
“找他做什么?”安小暖问道:“难道你是要问他孩子的事情?他们现在可没有孩子呢,而且谁家的大人不忌讳这个?”
安小萍顿住脚步。
好一会儿,又瘫软坐在沙发里,烦闷的抬手抓了抓头发,喃喃自语道:“算了吧,都绝情到这个地步了,我再纠缠也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