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珝没有再多说什么,待小皇帝被逼着下了圣谕之后,这件事便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下了朝之后,丞相似乎是刻意在殿门外头站了站。
“这是在等你呢!”叶尚书小声提醒。
李珝点点头,“多谢!”
叶尚书抬步离开,东厂的事儿终究也得有个说法,刑部责任重大,不可懈怠。
深吸一口气,李珝慢慢悠悠的踱出了金殿,终是站在了丞相身侧。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能这样站在丞相大人身边。”李珝瞧一眼,缓步走下台阶的满朝文武,这纷纷扰扰的人世间,总有人高高在上,碾压生死。
一层皮,一重权。
“靖亲王在外多年,浪迹江湖,没成想竟是修得一身的好功夫。”丞相转头看着李珝,“想必,也是吃了很多苦吧?”
李珝低头一笑,“人要活着,总不容易,吃点苦算什么?前半生多吃苦,后半生有个甜头,人生不都是这样吗?”
见着李珝顾左右而言他,丞相便知道,李珝在江湖上吃了不少苦头,多半也囤积了不少力量,要不然他不会一直藏着掖着,直到为了保护沈东湛,这才显山露水……
“靖亲王是一定要偏帮着苏幕吗?”丞相问。
李珝听得这话,当下笑了,“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丞相就一定要杀了苏幕吗?”
“苏幕是东厂乱贼,靖亲王觉得呢?”丞相不认为自己错了。
养虎为患,不是明智之举。
斩草除根,才是最好的结果。
“人分善恶,大善与大恶,总归是不同的。如果当时苏幕反戈一击,帮着栾胜夺了这皇宫,丞相还会理直气壮的,要杀了苏幕吗?”李珝问。
丞相答不上来,但有那么一瞬,心里是动摇的。
“丞相也知道,我是在宫外长大的,这么多年一直漂泊在外,什么权势名利,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痛苦,我向往外面的自由自在。”李珝仿佛掏心挖肺,“你们那些勾心斗角,我不想看,只想凭心做事。江湖人,讲求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丞相眉心微凝,“靖亲王是性情中人。”
“咱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李珝继续道,“同样的,有恩必报!锦上添花有什么意思,雪中送炭才见人心。”
丞相没吭声,就这么静静的站着,瞧着眼前的李珝。
先帝诸多皇子,但没有一个能像李珝这般,言语从容,心胸坦荡。
“我知道丞相在担心什么,无外乎是苏幕手里捏着的兵权,无外乎是她一身的武艺,怕极了她大权在握时,会变成第二个栾胜。”李珝勾唇浅笑,“我说的对吗?”
丞相低头一笑,“靖亲王什么都看明白了!”
“因为我跟你们不是一路人,你们深陷权势漩涡,我只是个旁观者,若不是生在皇家,我现在已经自立门派,早就逍遥自在了!”李珝双手叉腰,迎风而立。
仿佛此时此刻,他不是什么靖亲王,而是江湖浪子。
丞相难得笑了一下,“后生可畏,殿下慧眼如炬。”
李珝别头瞧着他,“如果我跟你保证,绝对不会有这么一天,丞相还会联合众臣,迫不及待的要杀苏幕吗?”
“拿什么保证?”丞相自然不会相信这一点,“苏幕心狠手辣,靖亲王不妨去外面问问,看看有多少人会相信她?东厂出尔反尔已经是一种习惯,没人会相信东厂,也没人会相信苏幕。”
这是大实话,李珝也知道很难……
“那就……试试呗!”李珝深吸一口气,“反正想保苏幕的,肯定不止我一人。”
丞相一怔,“还有谁?”
“如果我说……第一个要保苏幕的是齐侯府,丞相大人该作何想法呢?”李珝嬉皮笑脸的问,一副略带幸灾乐祸的样子。
丞相张了张嘴,忽然语塞,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齐侯府?
李珝的话音刚落,便听得底下侍卫来报,说是沈丘已经进了城,这会正往皇宫方向而来,至于沈家军……倒是没怎么瞧见,也不知是不是随行。
丞相的心头咯噔一声,瞧不见的……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