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坐得端端正正,将自个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顾西辞,苏幕止不住笑出声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如此拘谨,可不是小时候,追着姐姐跑的小家伙了!”
“这就要走了。”顾西辞说,“总归得留个好印象吧?”
苏幕倒是洒脱,虽然面色苍白,但眼底有光,唇角有笑,便是满心欢喜的样子,不再是殷都城内的杀人工具。
“我记忆里的阿隅,始终是那张稚嫩的面庞,始终是那个哭戚戚的小包子。”苏幕兀自低头笑着,“不管你变成苏幕样,只要你是阿隅就够了。”
顾西辞深吸一口气,“此地一为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来日我若想你了,说不定会去南都。”苏幕笑道,“彼时可得好生的关照我与你姐夫,还有这个,叫你舅舅的小家伙!”
说起这个,顾西辞的目光慢慢挪到了她的小腹处,这里孕育着一条小生命,是所有人的希望与光亮。
让顾西辞在这凉薄的人世间,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也让沈东湛即便处于在昏迷中,亦伸手去捕捉的光亮。
“你出嫁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也没给你置办嫁妆,着实亏欠得很。”顾西辞音色微沉,“若是爹娘知道……”
苏幕握住他微凉的手,“你便是我最放心的后路,于这世间除了沈东湛和这孩子,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你若安好,胜过金银珠宝,胜过万千嫁奁。”
“只要我活着,南都永远都是你的退路。”顾西辞眼角微红,语气却是那样的坚定从容。
苏幕报之一笑,“这不就得了?有这么本事的弟弟,我还要什么嫁妆?饶是我一穷二白的过去,你看他们谁敢薄待我?不怕我兄弟带着人上门,找他们算账?”
这话,倒是把顾西辞给逗笑了。
“来,姐姐抱一下!”
话音刚落,苏幕陡然迎上去抱住了顾西辞。
顾西辞身形一震,顿时僵在当场,如同泥塑木雕一般,连带着呼吸都忘了,就这么傻愣愣的坐在那里。
多少年了?
梦里想过,梦里期盼过,可后来再也没有得到过。
如今,都齐全了。
“阿隅,真乖。”苏幕紧紧的抱着顾西辞,“长姐不在身边,以后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乖乖吃药,按时睡觉,不要饿着不要冻着,凡事莫要逞强,世间诸事皆没有自己的身子来得重要。”
顾西辞嗓音嗡嗡的,狠狠点头,“是!”
“幼时分开,我未能尽到照料之责,来日且长,我亦不在你身边,务必珍重。”苏幕嗓音低沉而哽咽,“若是遇见了心仪的姑娘,莫要犹豫,缘分到了便得珍惜,成亲的时候给姐姐来一张帖子,我必准时赶到。”
她终于松开了顾西辞,却没想到自己还没落泪,这七尺男儿已是泪流满面,在自家姐姐面前,仿若回到了幼时的稚嫩。
“都多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哭鼻子。娘每次见着,都以为是我欺负你,每次都对着我一顿教训,若不是爹护着我,还不知道要挨多少冤枉打。”苏幕伸手,轻轻拭去顾西辞面上的泪。
顾西辞被逗笑了,又哭又笑的,全然没了人前的温润从容,没了那份淡漠绝尘,“还不是你招惹的?”
“每次娘护着你,追着我打,爹都会拼命的保护我,于是娘就生气,爹哄完了我,还得哄着娘,真是不容易。”苏幕红着眼回忆,“你兴许没记忆了,可我都记着呢!”
顾西辞拭泪,“长姐真记仇!”
“我就这么一个弟弟,难得有本账,不记……岂非可惜?”苏幕长长舒了一口气,“回南都去吧,早早远离这是非之地。”
顾西辞点头,“那你呢?”
“我会找个僻静点的地方,等着孩子的父亲,从这是非之地出来,接我们回家。”苏幕转头望着窗外。
风,吹开窗帘。
外头,蓝天白云,天朗气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