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此前在宫里伺候过一段时间,因着太子溺水之后,谁也不信,只粘着苏幕,是以她对宫里的情况亦算熟悉,成为东厂千户之后,更能自由行走于宫禁之中。
但对于东宫,苏幕着实是排斥的。
“爷?”年修有些犹豫。
苏幕垂眸,“在外头等着。”
“可是……”
“这是命令!”苏幕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已然是死过无数次的人,哪儿会在乎这些。
只不过,这李璟着实难缠。
每每苏幕入宫,李璟总要揪着她不放,于他眼中,只认定了苏幕是自己未来的太子妃,可他也很清楚,有些事情只能是想想而已。
一则,身子的亏缺。
二则,皇帝的不允。
三则,栾胜的不允。
这三种,不管是哪一种,都足以隔开他和苏幕,可他是真的想要跟苏幕在一起,满宫里都是修罗恶鬼,唯有苏幕是救赎。
可惜……
苏幕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年修差点没忍住,冲进去找她。
“爷,没事吧?”年修忙问。
苏幕拉直了衣裳,捋直了袖口的褶子,“还能如何,一味的动手动脚,倒也不敢真的做点什么事,走吧!”
“是!”年修行礼。
李璟素来是怂的,就算真的给他机会,他都不一定敢做点什么,何况苏幕也不会给他机会。
“走!”苏幕抬步往前走,正好拐个弯的时候,与某人四目相对。
那人一身藏青蓝色的飞鱼服,身形笔直的立在光影中,眉眼间凝着浓沉的凉薄,清隽的面上因着光影的映衬而分外棱角分明。
他站在那里,掌心落在绣春刀的刀柄上,目光浅浅而无温的,浑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爷,这便是那位新任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年修压低了声音解释。
苏幕眯起眸子,沈东湛!
“沈指挥使!”苏幕勾唇。
沈东湛近前一步,逆光而来,遮去了所有的光亮,将她笼于暗影之中,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苏幕,苏千户?”
“正是!”
四目相对,便是刀光剑影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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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时候,苏幕做了一场梦,恍惚间又回到了那年那月,那个还在殷都挣扎的年岁,止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
身边的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坐起,轻轻的拢着她,于她眉心轻轻落吻,嗓音温柔的问了句,“可是又做了噩梦?”
苏幕睁开眼,只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这般盯着我看作甚?”沈东湛皱眉,为她掖了掖被角,“怎么了?睡了一觉,便是连自家夫君也不认得了?沈夫人,好好看仔细了,我是谁?”
苏幕伸手摸了摸他的面颊,木讷讷的瞧着他,“做了一场梦,总觉得有些不太真实,原是剑拔弩张,有你没我的两个人,怎么就突然勾结在一起,还成婚生子了呢?”
“不只是成婚生子,还得共度余生。”沈东湛哭笑不得,“这真是梦魇发昏了,且看仔细了,沈夫人快些清醒一些。”
苏幕笑了一下,“我家夫君倒是生得俊俏,这么多年过去了,竟是半分都没有改变,也不晓得再过些年岁,是不是将我比下去了?”
“竟说胡话。”沈东湛掀开被褥下床,兀自去倒了杯茶回来,转而坐在床边递给她,“你便是白日里听了周南和年修的话,觉得平安一味的往殷都跑,心里生出了猫腻,这才夜里梦魇。”
苏幕被戳中了心事,端着杯盏,浅浅的呷了一口。
殷都那地方,终究是她的忌惮所在……
从前如此,如今还是这般。
她厌恶那个地方,厌恶至高无上的皇权,因为那里曾经埋葬了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几次三番让她受尽折磨,险些死在那里!
所以,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出现在殷都,更不希望再跟皇室有任何的牵扯……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孩子大了,总是要飞的。”沈东湛倒是想得明白,“你我终是护不住他一生,未来的路得他自己选。苏幕,把心放下吧!”
苏幕不吭声,长睫掩着眸子,敛去其中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