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之沈东湛,苏幕早早的离开了皇宫,在宫外的小树林里等着。
沈东湛与李珝,定然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时过境迁,想必再无推心置腹,再无深信不疑,毕竟李珝的性子摆在那里。
帝本多疑,这道理,沈东湛心知肚明。
眼前的李珝,让沈东湛想起了先帝。
先帝是夺位登基,李珝亦差不多。
父子一脉,即便是先前不同,但到了最后,终究是差不多的……
“你在华云洲逍遥快活,不知我这深宫寂寞的苦楚。”李珝大倒苦水,“身边除了植吾,不敢轻信旁人,连出宫都是奢望。想当年,我纵横江湖,游历天下,那是何等的自由自在,可现在,公务缠身,终是不复当年!”
沈东湛喝了口水,“怨我?”
“倒也不是,毕竟是李家皇室,岂有将江山拱手让人的道理,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李珝瞧着手中的杯盏,“彼时皇位之争,先帝的皇子所剩无几,我若不担起,着实对不起李家的列祖列宗。”
沈东湛半垂着眼帘,终究是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当年的兄弟,但是这情分里夹杂了太多的权力与欲望,早已不复当年的情真意切,如同叶寄北说的那样,皇帝多疑,对身边的所有人都分外猜忌。
像,先帝。
沈东湛也瞧出来了,李珝跟当年的先帝,最大的差别就是性格。
先帝是夺位,但惯来性子强硬,且手段凌厉,所以登基之后杀人无数。
李珝也是夺位,但性子软弱,因着出身而导致自卑,早晚也会步先帝的后尘,毕竟自卑和自傲所展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自傲的人,视天下为刍狗、苍生为草芥。
自卑的人,想泯灭所有的过往,藏起身上的灰暗……
“华云洲的日子的确逍遥,这些年我也不惯在齐侯府,远离了殷都之后,我过上了你曾经的日子。”沈东湛报之一笑,“此生只操心妻儿,再无其他。”
李珝眸色闪烁了一下,“你倒自在。”
“拿命拼过了,便觉得这世上所有的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乃至于巅峰的权力,都比不上枕边人的一颦一笑。如今只我家那臭小子,让人头疼,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操心。”沈东湛淡然自若的饮茶。
瞧着沈东湛的从容之色,李珝笑着点点头,“我也想,如你这般,只操心妻儿便是。奈何这天下,这朝堂,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沈东湛起身,“您如今是皇上了,到底也不似从前,试想一下,若不是坐在这个位置上,您此刻应该在哪?”
多半在那场厮杀中,随了先帝而去,成为数万万冤魂的其中一员。
“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好受得多?”沈东湛问,“皇后娘娘是您发妻,又有公主在侧,说起来我还真是羡慕你。”
李珝苦笑,“沈无疆很好,像你!”
“幼时难养,几番周折,甚至于差点让他母亲变成疯癫,那几年的煎熬,你大概很难理解。”沈东湛叹口气,“养儿艰辛,尤其是亲力亲为。”
李珝一怔。
“那小子,是我一手带大的,可不敢让沈夫人吃苦受累,毕竟这孩子的出现,是因为我的缘故,差点害她丢了性命,也是我的罪责,理该用余生好好补偿。”沈东湛一语双关。
李珝面上有些过不去,极是尴尬的干笑两声,“你有子傍身,该知足了!”
“我宁可是个女儿,来日许个富户,过着安稳日子,不要走我们以前的老路。做父母的,难道不希望让孩子少碰壁,多喜乐吗?”沈东湛意味深长的望着他,“女儿多好,贴心。”
李珝苦笑,也是明白沈东湛的意思,“可这是皇家。”
“你自己怎么过来的,心里没数?皇上是希望自己多生几个皇子,再让皇子自相残杀,又或者谋你的反,夺你的位,弑君杀父,留下一个继承皇位?”沈东湛字字带血。
李珝骇然抬头,抖了抖唇,说不出半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