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对当年的靖王殿下说的。”沈东湛站在烛光里,目不转睛的望着李珝,“身为兄弟,我自当规劝,儿女之事乃是上天所赐,缘分使然。先帝诸子,最后如何?还不是……不得善终。”
李珝沉着脸,一语不发。
“忠言逆耳,言尽于此。”沈东湛瞧着他这副模样,心知他多半是钻了牛角尖。
对于钻牛角尖的人,不要去劝,只会白费口舌,但凡劝得动,他就不会在牛角尖里!
“沈东湛!”李珝开口,“你会与朕为敌吗?”
沈东湛勾唇,“皇上只要是个明君,天下无人敢与您为敌。”
音落,人去无踪。
李珝站在窗口位置,瞧着外头黑漆漆的夜,宫禁森严,却拦不住他沈东湛,可见他这些年不曾荒诞嬉戏,仍是那般自律自持。
相比之下……
李珝瞧着自己的手心,自从做了皇帝,他便再也没动过武,自也用不着动武,早些年行走江湖所用的东西,悉数被抛诸脑后。
什么,都不一样了。
“皇上?”植吾进门。
李珝默默的蜷起五指,紧握成拳,“植吾,你有没有觉得朕变了?”
“皇上万岁!”植吾行礼。
李珝苦笑,“好像差距越来越大了,是因为贪心了吗?以前的时候,还能过两招,如今他若是想取朕的首级,定然是轻而易举。”
“皇上?”植吾跪地,“您多虑了。”
方才内里的动静,植吾是知道的,所以特意把外头的人都遣开了,让这多年不曾见过面的兄弟二人,好好叙叙旧。
可没想到,叙旧也能叙出杀机来!
“你怕朕会杀了他?”李珝幽幽转身,冷眼睨着植吾。
植吾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奴才不敢。”
“在你眼里,朕是如此凉薄无情之人?”李珝问,“是不是你们都觉得,朕坐在这个位置上,便是贪恋权势,行事不仁之人?当初,是他们推着朕上位的,如今又来教训朕?呵,当然,朕也知道,如今还能说这些话的人,都是真心对朕的……”
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朕已经是皇帝了,还要挨他们的训,皇后觉得朕无情,群臣觉得朕无能,沈东湛认为朕无心,可你们是否都问过朕,到底有没有难处?”李珝咬牙切齿,“朕的死活,谁又管过半分?”
植吾知道,皇帝这是动怒了,原就是不受宠的皇子,又因着生母早逝,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其后被推上皇位,也是一时脑热。
可现在,他享受到了万人崇敬的滋味,再也不愿回忆过往,被人提及曾经的卑微!
李珝什么都知道,心里什么都明白,可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毕竟他已经下意识的把自己放在了高高在上的位置。
君是君,臣是臣。
君臣,有别!
“皇上息怒!”植吾磕头。
李珝摆摆手,“下去吧!”
“是!”植吾行礼退下,心里却满是忧虑。
他打小陪着李珝长大,对于李珝的转变自然都是看在眼里,这般模样其实只是嫉妒心罢了,倒也不是真的对沈东湛有什么意见。
曾经,他游荡天下,什么都不求,所以才能与沈东湛交心。
如今,他坐拥天下,一贯患得患失,所以才会如此反复无常。
不多时,侍卫军首领便进了御书房的大门。
植吾心下微沉。
见着沈东湛回来,苏幕仍是靠在树干上一动不动,“可见,失望了。”
“何以见得?”沈东湛缓步走到她面前。
黑暗中,无光无亮,彼此看不清神色变化。
饶是如此,苏幕也能感知来自于他的情绪低落,夫妻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你没来殷都的时候,我便在殷都,别看那皇宫富丽堂皇的,实则是最考验人心的地方,尤其是那个赤金龙椅,坐上去的人……十个有九个,都会面目狰狞。”苏幕站直了身子,“你怕是惹了盛怒,要倒霉了!”
沈东湛双手环胸,弯腰凑近她,“沈夫人知道这么多,就不怕我……灭你的口?”
“呵!”苏幕甩他个大白眼,头也不回的离开。
灭口是不可能,灭火……他定会兴致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