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湛。”李珝坐在那里,徐徐松开袖中的拳头,“你可知道这些年,朕是怎么过来的吗?当初你们扶着朕上位,其后一走了之,朕在这些吃人的朝臣眼里,那就是俎上鱼肉、盘中餐。”
沈东湛抬眸看他,面无表情。
“那些年,朕一个人孤军奋战,明明得到了天下,却好似失去了一切,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回头的时候,无人能帮朕一把!”李珝红着眼,拍案而起,“你们远在华云洲,又能替朕做什么?唇枪舌剑,暗潮涌动,你们都视而不见。”
沈东湛起身,冷然望着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你若是个三岁的孩子,我倒是心存愧疚,可你生在皇家,既接手了这个位置,便当妥善利用所有的条件。南都和华云洲这般撑着你,你尚且扶不起来,一味地拿身边的人出气,这便是帝王之道吗?”
“你别跟朕提什么帝王之道,当初朕恣意江湖,是你们非要扶着朕上位的,如今却在这里指责朕不堪为帝,你们到底想怎样?”李珝理直气壮。
沈东湛差点被气笑了,“你为君为帝,谁论你长短?我现如今说的,是你的为君之道吗?你朝廷如何,朝堂怎样,我齐侯府没问过一句,也不曾插手过半分,由着你的皇权天下。”
不插手尚且被埋怨成这样,若然插手,还不得铁打的功高盖主?
“我深谙功高盖主者死,所以这些年皇上杀人也好,流放也罢,哪怕你杀了几位重臣,齐侯府都没有任何的反应。”沈东湛指着不远处的床幔,“可是这个……这总不是我们怂恿,我们逼着你上的吧?”
李珝心神一震,顿时哑口无言。
“你是皇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沈东湛觉得心寒,曾经最好的挚友,如今只剩下刀剑相向,针锋相对,“但情义二字,一生一世一双人,没那么难吧?”
李珝别开头,“朕是皇帝!”
“你不是不想当皇帝?为何还要学先帝的三宫六院,如先帝这般冷漠无情,六亲不认,做一个让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沈东湛呵笑,满面嘲讽。
李珝被怼得面红耳赤,“沈东湛,你放肆!”
“换个词吧!”沈东湛偏头看他,“每次没理的时候,你就会重复一句话,现如今口口声声放肆,竟是半句实话都不敢听了吗?她软语温柔,哄得你心花怒放,宠妾灭妻,来日若是真的能给你诞下一儿半女,你是不是要杀妻灭子?做那世上,最凉薄无情的男人?”
李珝:“……”
“不要跟我说,这不可能!”沈东湛压根不给他辩驳的机会,“皇后被打入冷宫,公主挨了打,你却睡在莲妃的寝殿,与她欢好,这叫负心薄幸,先帝当年如何对你母妃的,你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以至于这辈子都不愿再见先帝。”
李珝面色瞬白,恍惚间好似想起了什么……
“现在,你要你的妻儿,必须接受你的始乱终弃,那你跟先帝又有什么区别?不,你比先帝还要心狠手辣,先帝尚且允你母妃入葬妃陵,允你浪荡江湖,没有对你赶尽杀绝!”沈东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李珝扶着桌案,心虚的坐了回去,一张脸煞白如纸。
“兴许哪一天,你会废后,将这与你生死相付的女人,弃尸荒野,把你的女儿赶尽杀绝,安心做你的孤家寡人。”沈东湛幽然吐出一口气,“兴许从你登上皇位那时候开始,我们就不在一条线上了。你有你的皇权天下,我有我的情深义重。”
李珝狠狠闭了闭眼,“东湛兄……”
“若不是实在看不过去,我也不会特意走一遭。”沈东湛扬起头,一脸的痛心疾首,“满朝文武,现如今还有几个敢跟你说实话的?兴许,一个都没有了吧!”
李珝红了眼眶,痛苦的扶额,“朕……也不想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