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那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之前,不要只想着自己痛快,回头看看一路走过来的白骨累累,别到了最后真的只剩下你一人,身边连个真心的人都没了。”沈东湛叹口气。
到底是兄弟一场,也曾相互交付脊背,当年那场厮杀,李珝曾拦在栾胜面前,只为救沈东湛性命。
有些债,不能忘。
有些情义,得搁心里。
“你以为的软怀香玉,何尝不是穿肠毒药,若她有子嗣,你且病一场试试,看她会不会为了太子之位,直接要你性命?”沈东湛这话着实有点毒,“日日夜夜巴不得你死!”
李珝骇然抬眸望着他。
“唯有皇后,愿意以命换你。你若非要说她眷恋后位,贪图荣华富贵,那我自无话可说,毕竟当年的靖王殿下,说是穷光蛋都不为过。”沈东湛还记得当年的靖王府,“靖王府杂草丛生,是因为皇后,才有了生机勃勃的景象,这些你都忘了吗?”
李珝想给自己倒杯水,却发现连手都在颤抖。
“我不是想提醒皇上,您曾经的过往,那些不堪回首的惨烈。”沈东湛接过水壶,给李珝倒了杯水,“我只是想告诉皇上,森罗万象,真心就那么一颗,若是弄丢了便再也找不回来了。”
李珝喝着水,不说话。
“言尽于此,皇上是要枕边的刀,还是枕边的人,自己抉择。”沈东湛转身离开。
李珝紧握着手中杯盏,“沈东湛。”
闻言,沈东湛顿住脚步。
“你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李珝嗓音沙哑。
沈东湛转头看他,“皇上野心太大,什么都想要,偏偏这不如意,那不如愿,将当年不曾得到的,都想一次性弥补给自己,唯独忘了分享,你早已不是孤家寡人,怎么过着过着,就忘了呢?”
音落,人去无踪。
李珝定定的坐在那里,瞧着桌案上明灭不定的烛火,一动不动……
植吾听得内里没了动静,这才悄悄的探头看了一下。
寝殿内,唯有李珝一人。
“皇上?”植吾低声开口。
李珝回过神来,转头瞧着帷幔那边的身影,“植吾,现如今朕的身边,唯一还敢说实话的就是你了吧?”
“奴才……”植吾赶紧跪地行礼。
李珝瞧着他,意味深长的问,“如果有一天朕病了,你觉得她会如何?朕这般宠爱她,甚至于连皇后都抛诸脑后,她会不会背叛朕?”
“奴才不敢妄言。”植吾垂眸,“莲妃娘娘身份尊贵,瞧着似乎是对皇上……”
李珝苦笑,“瞧着?”
“皇上,人心隔肚皮,奴才终究也没这福分,所以不知道女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奴才只见着皇上宠爱莲妃娘娘,但未见着莲妃娘娘因为您的宠爱而收敛。”植吾到底是忌讳的。
他这番话,就差直说“恃宠而骄”这四个字了。
“莲妃娘娘但凡有心,真的为皇上着想,就不该让您为难。”植吾低着头,不敢直视龙颜,“理该安安静静的待在皇上身边,为您分忧解劳。”
那一刻,李珝想到了云朵。
不让他为难,安安静静的待着,分忧解劳。
云朵都做到了,可最后得到了什么?
“奴才跟着您在江湖上游历的时候,经常听得有人在说,被偏爱的往往有恃无恐,可是骄纵任性之人往往自私,奴才跟着您这么多年,是看着您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万不愿您这千秋功业,毁在这样的女子手里。”植吾毕恭毕敬的磕头。
李珝仿佛有所动容,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半晌,他扶着桌案起身,缓步朝着外头走去。
“皇上?”植吾赶紧起身跟上。
立在寝殿门前,李珝瞧着外头黑漆漆的夜,忽然笑了一下,满面酸涩无人懂,心内彷徨几人知。
“植吾?”李珝道,“朕还可以相信你吗?”
植吾行礼,“奴才为皇上,万死不辞!”
“好!”李珝忽然眼一闭,一头栽向台阶。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