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尽管风起觉得这阵风很恶心,但若是以奕观之,神皇和窦晓童确实下得不错。
论影响,此战影响了除魔族之外的所有种族。
论范围,此战波及到了大半个神朝和全部的塞外。
论棋子,此战连杨万里和燕北王这等身份亦不能幸免。
论强者数量,可以载入史册的战斗便有数地,更何况还有燕北、渤海、蛮族、冀州数十万大军的混战。
锁冥塔强者尽出,光是合道便有双手之数......再怎么也是曾经和魔族齐名的种族,虽然虎落平阳,依旧保持着不错的战力。不说全部陨落,参战合道但凡只死一半,都能找补回独孤飞云带走的元气。
可是为什么神皇还不出手,他在等待什么?
既然他在这里,那皇宫里那个狐假虎威的人又是谁,又有谁敢假扮神皇?
李谨行虽未落子,但杨万里终归是他的学生,难道说真会一败涂地?
不对,以李谨行的立场来说,战争的胜负不重要,天地的悠长才值得关注。
这么来算的话,他一开始就赢了,神皇和窦晓童反击得再好,终归也落了下乘,因为生灵涂炭是不可避免的,光是燕北,便有数座城池被屠。
那么渤海呢,渤海王自认雄韬武略,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才打造成如今这个局面,但如果他只想打成这样的话,难免对不起他这么多年的隐忍。
毋庸置疑,渤海王的目的肯定是龙椅。
要么他是白痴,要么真有把握。
局势至此,他的转机在哪?
顶级强者之间的胜负?渤海王再如何自负也不可能认为移花宫主和泣血阁主稳胜剑极道圣。
排兵布阵之间的高低?退一万步说,燕北即便败了,甚至于冀、陇、贵三州亦败,他又能得到什么?蛮族不要地?妖族不要地?
或是受限于位置,风起想不明白的问题太多。
神皇也不打算给他解释。
他们二人边走边聊,短短时间竟已进了武阳。
“当年太祖皇帝入城时,便是走的此门,后为开万事太平,便将之命名为长安门,可在朕看来,太平靠的哪是这些,归根结底还是要皇室够强,人族够强。”神皇淡淡说道:“若有双合道坐镇,朕敢保神朝数百载太平;若是三合道齐心,朕便能细心谋划,力争千秋无虞;若有四合道请命,便是冰原也大可一去。”
风起不太明白神皇为何会提及此话,没有开口。
神皇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可惜,当年我曾劝过皇祖父,飞升之前可以考虑先把魔族灭了,他没有同意。”
神皇说得简单,却不知是否像他表现得那般简单。
窦晓童和李谨行再怎么聪明,也从未想过兵临永夜城,登上永夜宫。
独孤飞云和魏三木再如何惊艳,也不敢说一对一的情况下能够战胜魔主。
最仁慈的禅宗方丈此生没有踏足过冰原。
最刚烈的泣血阁主对待那些刺杀魔主的订单置若罔闻。
因为魔主真的很强。
古今最强那种强。
风起明白这一点。
神皇自然也明白。
他依旧提了,想来确有几分把握,但他不管有多少把握,也都已经胎死腹中。
他终归没能看懂他的皇祖父。
所以只能铩羽而归。
在这一点上,风起看得倒是比他更通透,直接说道:“若是飞升前和魔主两败俱伤,老皇主很可能再无问道之机,神朝是他的责任,却未必是他的义务,毕竟纵观老皇主生平,他最在乎的始终是他的道,若非当年魔族南下影响了他问道,或许民间对老皇主会是另一个想法。”
神皇嘁了一声,对风起的见解十分不屑。
风起很惊讶神皇竟然有这么一面。
神皇紧接着说道:“这些东西朕不是没想过,所以朕可谓是觐见过皇祖父的皇子中修行最为勤勉的一个,哪怕是现在的哲儿,亦不如那时的我。”
风起想了想,说道:“若论境界,陛下在整个神朝也遇不到几个敌手。”
神皇瞥了他一眼,说道:“不错,虽然朕受了皇道龙气不少好处,但即便没有这些外力,朕也可合道!”
风起对神皇的话不置可否。
因为无从发生,所以不得而知。
神皇轻声道:“但即便到了这个境界,我还是琢磨不透皇祖父的想法,河山大好,为何说弃就弃?至于你说的那些东西,若为真,皇祖父为何要荡徐海,平妖祸?”
风起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正在这时,皇宫方向突然升起一道幽绿的光柱,仿佛从九幽直达苍穹,紧接着,钟声悠悠荡开,一口古朴的钟在光柱中缓缓升起。
任何族群在铸造传国之宝时,都不可避免地会做成钟、鼎、玺、塔的模样,冥族也不例外。
传世四宝,锁冥塔在人冥之战中被缴,转而成了对付冥族的利器;冥皇玺被魏三木夺走,继而转赠给了李谨行;冥天鼎亦在独孤飞云入冥时受了重创,现在也没能恢复过来。
唯一能堪当大用的,只有冥皇钟。
钟声荡开。
武阳城近乎一般的房屋轰然倒塌,靠近光柱的那部分直接化为齑粉。
成千上万的修道者七孔流血而死,普通百姓更甚。
钦天监的观天镜护住了西城的作坊。
大理寺门前的怒狮像护住了东城的闹市。
天牢的通幽门护住了南城的民居。
失去了定缘石的北城一败涂地,死伤无数。
神皇双眉微挑。
明明只是这般简单的一个动作,但他整个人都变了。
风起对此的感觉最为明显。
他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他并不高大,却蔽日遮天。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风起却连呼吸都有些自顾不暇,仿佛周遭所有的空气都在瞬间被神皇抽走了。
他这才知道刚刚一直和颜悦色地和自己交谈的究竟是怎样的强者。
神隐,可是和雪云剑极、太玄道圣一个等级的强者。
好在雪无痕已经带风起去过数次虚境,他对这种窒息感十分熟悉,心神微动间便沟通体内元气引导自身气息不外泄,然后才重新看向那道光柱。
“卧槽。”他喃喃道。
一道残影突然出现在光柱内,一脚踩在钟上。
金光大放,隐有龙吟。
金光与光柱相触,二者冰雪消融。
龙吟和钟声相抵,二者无迹无踪。
踩在冥皇钟上的身影虽有虚幻,却分明就是神皇!
问题是,在冥界面前玩神魂?
哪怕是魏三木复生,独孤飞云在世,也绝无可能这般狂妄。
神皇的底气,究竟是什么?
......
......
“啧啧啧,你不是一向以清流自称吗,怎么也玩得这么脏?”无尽远处,李谨行看着武阳的方向啧啧称奇。
窦晓童面无表情地开口,“清流又不是老实人,明知道被算计还不能设置反间。”
李谨行说道:“那你前面还言之凿凿的。”
这说的是窦晓童指责李谨行意图打开冥界之事。
窦晓童耸了耸肩,似是有些无奈地叹道:“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的确非我所愿。”
顿了顿,他很是认真地看向李谨行,“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可是你啊。”
李谨行微笑不语。
若他不愿,世上哪有人可以真正算计到他,更何况还是云墓的他。
只是这次的机会确实不错,而且他和神朝所求大致相同,也乐得顺水推舟。
或许还称不上顺水推舟,毕竟他真的只是提点了血无言几句话而已,虽然现在距离他的提议还有些距离,但初步成果确实已经完全达到了。
龙腾大阵破。
锁冥塔开。
昆仑灭。
人、蛮、冥加起来至少有十位合道陨落,如果他算得不假,应是十二尊。
燕北不管是何人固守,都是人族抵御魔族的第一道屏障,所以蛮族的实力绝对不能过度削弱,但那条蛇既然对上了莫顾,想来是活不成了。
蛮族大明公不能死,这么说来,神威堡主便是非死不可了......谁让他大战将始还要施展通天之力将风家老三直接送到太玄山内,不负全盛,必死无疑。
至于梁知音,天香虽然剑伞同修,但剑道终归不纯粹,想藉此斩杀银月狼完全是痴人说梦,也正因为她兼修了伞,想死也不大容易。
徐海方面,昆仑掌教战死,魂无形应该能救回来。
对了,还死了一个阎罗,观其路数应是二殿殿主才对。
渤海方面,子桑不寿已死,应该不会出过多的战损。
现在的子桑不慕可不是明法的对手,但后者想下杀手也难。
血无言和雪千丈胜负在五五之数,谁上头谁死,血无言得了自己的警告,应该不至于拼命,至于雪千丈......他心有牵挂,断不会贸然赴死。
最后就是武阳。
那位陛下活了太久,是时候死了。
冥皇是此局的终点,想活下来也很难。
冥族长老团首席和大祭祀没那么容易死,但那几位臻至合道的长老和供奉必死无疑。
长老团三席,再加上两位祭祀......刚好十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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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