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各峰峰主以外,各峰长老看到张尘的选择也有些疑惑,隐约间有讨论声响起,最后一同看了看风雷峰上方的那把剑,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十招行云流水,很快便到了最后一剑。
邱月微微喘着粗气,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管张尘是有意羞辱也好,专精一剑也罢,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将剑立于身前,从正面看去她整个人被剑分为两份,一份神圣,一份清艳。
一股锋锐的气息自邱月体内猛然冲出,场间响起似有似无的剑鸣声。
剑气如霜。
剑鸣如蝉。
“这是......逐月剑法中的蝉霜!邱月师姐要决胜负了!”
“张尘师兄会如何应对?还是风雷一剑吗?”
不多时,张尘便给出了他的答案。
风雷一剑起手式。
有风起,有雷动。
蝉鸣与雷声相遇。
寒霜与微风相迎。
雷声盖过了蝉鸣。
微风吹散了寒霜。
邱月败下阵来,没什么悬念。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有些复杂,“没想到区区一道入门式,能被你练成这样。”
张尘平静作答,“万法相通,如果能贯彻风雷一剑,便能贯彻天下万剑。”
邱月问道:“便是无生剑藏和剑荡八荒,在你眼中亦不过风雷一剑?”
张尘思索了数息,答道:“作为雪云宗绝学,无生剑藏和剑荡八荒自然有它们的独到之处,但这并不代表风雷一剑比不过他们。”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话说非要给剑法排个高低本就是愚蠢的行为,有剑为兵,用者......在人!人强则剑强,人弱则剑亡。”
有剑为兵,用者在人。
人强则强,人弱则亡。
邱月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下自己紊乱的内息,叹道:“我确实不如你。”
张尘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修道路漫漫,谁也说不准后面会发生什么。”
一时的胜负在修道者动辄数百载的岁月中微不足道,李谨行一朝合道之前,又曾受过多少欺侮?
邱月点了点头,行剑礼,“引辉再战。”
张尘回礼,平静道:“我依然会是最后的胜者。”
邱月展颜一笑,“拭目以待。”
......
......
半决赛已落下帷幕。
邱月与吴凡的论剑因后者伤势过重的原因,未战即胜。
决赛后延了半个时辰,眨眼便过。
张尘对牟林翰。
各峰弟子对这场对战兴致盎然,在论剑之前便议论纷纷。
无痕峰大师兄会如何应对风雷峰剑子的风雷一剑?
风雷峰剑子又会如何应对无痕峰大师兄的无痕剑意?
有种最强之矛与最强之盾的对立感。
若非雪云禁赌,很可能盘口都已经开出来了。
张尘没想这么多,无痕剑意的确很强,但也不至于万法不侵,如果一剑破不开,那就多斩几剑。
牟林翰也没想这么多,尽力就好。
战斗一触即发。
剑气纵横,荡向四野。
和之前预估的一样,本次论剑主要聚焦在作为矛的风雷一剑是否能够斩开作为盾的无痕剑意。
答案是......不行。
至少目前来看无痕剑意没有任何被斩开的可能性。
不管张尘从什么角度,用什么力道斩下,无痕剑意总能精准地挡住风声雷鸣。
看到剑台上的景象,场下一片哗然。
如果张尘也输给牟林翰的话,那本次论剑牟林翰的战绩堪称恐怖。
风雷峰二弟子。
千仞峰大弟子。
风雷峰剑子。
这般战绩,自然要和身份对称起来。
于是旧事重提。
无痕峰剑子,为何不归牟姓?
看台上越吵越烈,弟子们这才发现身为无痕峰剑子的风起不在现场观剑!
不满声四起。
万江听着这些不满,面无表情,被牟林翰所展现出来的战力压制得有些难堪的内心也活络起来。
孙多尘皱着眉头,心想风起终归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虽然动机并不纯粹,但他确实不想风起这么轻易便死于非命。
一道刺耳的剑鸣为看台上的争吵划上了休止符。
风声大作,惊雷滚滚。
有如天威的雷霆从天而降,张尘携剑逆冲,融入雷霆之中。
无痕剑茧重现。
雷霆落到剑茧上。
张尘的面色唰一下白了数分。
牟林翰猛地咳出一口血。
剑茧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紧接着无数道细密的裂痕从剑茧上显现出来。
剑茧破了。
牟林翰直面雷霆,连挥十三剑,身前刹那便形成了一道细密的剑网。
西出十三归。
雷霆越过牟林翰的剑光,落到他的身上。
牟林翰再咳出一口血。
左肩处出现一个血洞,鲜血汨汨而出。
但他没有认输。
张尘等了两息,见牟林翰没有认输的打算,提剑再上。
一股氤氲之息突然从牟林翰身上冒出。
张尘猛地停住,目中满是不可置信。
有星光自天外而来,照亮了剑台,亦照亮了牟林翰的识海。
识海里,立于中心的无痕剑意微微发颤。
漫天星光皆融于此。
氤氲之息逐渐转化成元力,又逐渐转化成领域。
牟林翰的气息愈来愈强盛,直至与星辉同宗。
似乎想起了琉璃破碎的声音。
无痕峰大师兄,自此引辉。
......
......
“意思是大师兄破了境,便失去了参加论剑大会的资格?”风起在洞府里看书,听得李君和伍军的讨论,不由得皱了皱眉。
李君和伍军都是燕北人士,前些日子在外山给外门弟子讲解剑经,直到今日才回到峰内,第一时间便来给燕北世子请安,连带着风起都没能前往现场观剑。
这倒是无所谓,对于风起来说,观他人之剑,不如先看清自己的剑。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有段时间没有沉淀心中所得,正好借今天这个时机顺一下自己定下的路。
“论剑大会本就是给混元和会心弟子准备的舞台,引辉境严格意义上已经具备了成为一峰长老的资格,怎么可能继续参会。”李君咂了咂嘴,继续说道:“那可是引辉啊,即便是在雪云宗,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证得的大道,没想到大师兄年不过二十便已达到了这种高度。”
伍军附和道:“的确,若不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大师兄又岂会迟迟成不了剑子?”
那件事?
风起随口问道:“什么事?”
伍军神色一僵,心道不妙。
李君眼观鼻口观心,闭口不谈。
见李君没有解围的打算,伍军硬着头皮开口,“这件事是无痕峰绝密,我们这些七代弟子也不甚清楚,只知道若是此事坐实,大师兄应受剑狱之刑。”
剑狱位于剑阁之下,一般关押的都是南海大妖或者各种穷凶极恶的修士。
大师兄做了什么,竟至于此?
风起不解,却也没有多问,这种事情,确实也不是弟子们能够详细了解的。
见世子没有多问的打算,伍军小心翼翼地转移话题,“不过大师兄被风雷峰剑子伤成这样,却囿于规则不能打回去,实在可惜。”
风起轻笑了声,心想以大师兄的宽厚,恐怕即便可以也不会下手,搞不好还会因张尘之剑让自己破境生出感激之情。
“行了,你们俩也别在我这里祸祸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伍军和李君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风起说道:“如果是和世子之位有关的话,那便不必开口了。”
伍军一脸苦笑,“可如果世子殿下不站出来的话,燕北又该何去何从呢?”
李君则要更直白些,“以往家里给我写信,大多关于世子宽仁英武,未来若是登临王位,势必能为燕北带来不一样的辉煌......若世子不归位的话,万里黄沙又该何去何从呢?”
“第一,燕北是所有燕北子民的燕北,不是燕北王府或者燕北王的燕北,兴衰并非由个人而定,我承载不了那么重的包袱。”
“第二,神皇与前代燕北王合计以燕北做局诱使渤海王反叛,善后之事想必他们也有定数,一个燕北世子根本无关轻重,还有可能打乱他们的部署,届时未必不会产生更为恶劣的影响。”
“第三,我之心意仅在天道,若是回到燕北,不仅是对燕北百姓不负责任,亦是对我之追求不负责任。”
如果是以前,风起断不会说这些话,顶多就是嗤上一声,骂一句白痴后便置之不理。
燕北之殇,或多或少还是对他产生了些影响。
风起沉默了会儿,脸上露出洒然的笑意,“最为关键的是,我不愿意成为谁的棋子,亦不愿被谁绑架,若我能一剑开天,那不论我行动与否,燕北都将地位超然......既然这样的话,我为何一定要囿于出身和身份,选一个下下之策呢?”
二人见风起说得果决,知道无法再劝,只得抱拳离去。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风起沉默了很久,然后低下头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如果有人能够看到他的笔记,定会心惊。
他竟然在分解雪云剑法总纲!
世人皆知风起对于霸王枪的掌控,对待招式从不循规蹈矩,往往可以接连动用元气运行方式截然不同的枪式,殊不知他为此曾付出过什么。
数十个日夜不辍的计算。
数百本相关书籍。
数千张草纸。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不外如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