苴罗侯走后,韩龙进帐对阿秀说道:“苴罗侯打算让我到大青山宝藏中去取一顶皇冠。”
阿秀秀眉微蹙:“明日一早,我与你同去。”
韩龙先点了点头,又摇头道:“你有所不知,大青山宝藏深埋于地下陵墓之中,天冷之时,陵墓中的银色水汁便会凝固,封住进口;天热之时,银水虽会变软,可里面有能夺人命的瘴气……”
“除此之外,狭长的陵道中还有许多机关、暗坑,触之必死。”
阿秀恍然道:“我身上佩戴的饰品便是你从那里面拿出来的吗?”
顿了顿又问道:“那你是怎么进去的呢?”
韩龙笑道:“自然是从入口,小心翼翼一点点探进去!除了我,谁进去都是死,哈哈!”
闻言,阿秀脸上莫名一红,好奇道:“什么办法?”
韩龙微微一笑,拿出一个干瘪瘪的物事,悄声道:“须依靠此物,如此这般……”
隔了几天,烈日当空的时候,韩龙与阿秀各骑一匹骏马,身上穿得密不透风,带齐装备,来到大青山。留阿秀在外放风,独自下到陵墓之中。
苴罗侯与亲信跟到此地,见状说道:“这小子看来不是徒有虚名,陵墓深埋地底,陵道长好几里,他竟然真敢下到里面去!”
亲信道:“大人,我从未听过人进到里面还能活着出来的,就算这小子有武艺在身,必定还有其他门道。”
苴罗侯点了点头,蹙眉道:“可也没看到他手上有什么工具,奇怪!”
亲信道:“大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苴罗侯犹豫片刻,摆了摆手道:“在此等候吧。”
时间一刻一时过去,转眼已是太阳西斜,黄昏将至。
直到此时,韩龙才浑身湿漉漉、慢吞吞地走出了陵墓入口。
一来到外面,立刻仰面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阿秀连忙奔过去,关切地照顾着。
苴罗侯不明所以,在远处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才看到韩龙爬起身来,步履蹒跚的径直走了过来。
行到跟前,从背后取出一个闪烁着金光的皇冠。
苴罗侯先是大喜,笑着接过皇冠,赞道:“太好了,从此刻起,你便是掌管百户的小帅了。”
说罢,看着韩龙身上被腐蚀到破破烂烂的衣衫,裸露在外肌肤上,遍布着溃烂的、往外翻着的肉芽。
苴罗侯瞬间震惊到张大嘴巴,合不拢了。
这埋葬着宝藏的陵墓,竟如鬼门关一般可怕!
他是知道韩龙下去的时候,穿了好几层皮毛,全身裹得严严实实。
但此刻,后者身上裸露在外之处,几乎没有一片完好的肌肤,惨不忍睹。
韩龙拱手应道:“谢大人!”
随后,又从背后摸出一个造型古朴精美的饮酒器皿:“这个是我特意冒死取出,打算献给柯比能大人的。”
一听这话,苴罗侯便没了索要的心思,带着亲信,抱着皇冠,欢喜的离去了。
等苴罗侯走后,韩龙突然跪倒在地,弓起身子,浑身痉挛不止。
阿秀默默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颤声对韩龙说道:“阿龙哥哥,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再也不要进那里面。”
韩龙哆嗦着嘴唇回道:“好的,我答应你。”
阿秀含泪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拼命……”
如果只是为了当一个小帅,其实有很多途径可以做到,韩龙根本无需那么拼命。
韩龙目视着阿秀道:“我想让你过得更好。”
阿秀却摇头道:“阿龙哥哥,你不要骗我……我知道不是这个缘由。”
韩龙微微抬起头,遥望着苴罗侯离去的方向,轻笑道:“那你猜一猜,我为何如此拼命?”
阿秀沉默了一会,分析道:“我听闻,大汉刚刚平定江东,此时正在休养生息,不想与我鲜卑全面开战,但大汉丞相又极其痛恨我等胡人,绝不会容忍鲜卑劫掠地方而不作为,尤其是柯比能大人南下途中,手段暴烈,多造杀孽。如此,大汉丞相更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能在出兵前,先让我中鲜卑内部陷入内乱,这样再派兵来攻的难度便小了许多。可我鲜卑久居塞外,地远天旷,各个大人们的威信又很高,极难陷入内乱。”
“若想令鲜卑陷入内乱,除非……”
分析到这里,阿秀倒吸了一口冷气,失声道:“莫非是刺杀?!!”
韩龙坦然点头,奇道:“你是如何知道的?我们汉人有句话:陷入爱情的女子都蠢如猪头,你此刻却如此清醒睿智,莫非对我全是虚情假意?”
阿秀瞥了一眼韩龙,背过身去,嗔道:“不告诉你。”
韩龙一脸失望,叹道:“唉,自古多情总被无情伤,没想到我一片真情,所托非人。”
“好吧,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罢,转身欲走。
阿秀一急,急忙回身扯住韩龙衣袖,瞬间就又红了眼眶,眼泪一颗颗往下掉着,一五一十说道:“你前几天夜里老说梦话,不听念叨着‘刺杀’,‘刺杀’,我听到了。”
原来如此,还以为你变聪明了呢……韩龙恍然道:“那你会去告密吗?”
阿秀连忙摇头道:“我不会去的。”
韩龙微微颌首,换过衣衫,包扎过伤口,仰头看了看被黑暗笼罩的天地,低下头来,望着阿秀道:
“今夜只能在此歇息一晚了?”
阿秀回过头来,从马背上取下帐篷,不一会就在地面上安置好,贤惠的如同一个合格的妻子。
而后,她仰着脸,犹豫地问道:“真的要去吗?”
韩龙抚摸着阿秀的秀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没事的。”
阿秀咬了咬牙,道:“能不能不去?”
韩龙道:“我为国家到此,怎能半途而废。”
阿秀深吸了一口气,一跺脚,道:“阿龙哥哥,我帮你!”
韩龙心头大慰,轻轻揽住阿秀的腰身,将下巴搁在阿秀的头顶,凝望着漫天星斗,默然不语。
一夜无风波。
翌日,阿秀起身后,看着留在帐篷内地上的五个字,气恼道:“又不等我!”
地上,赫然写着“我去了,等我!”
阿秀掀开帘子一看,四下里哪里还有人影?都不知韩龙走了多久。
阿秀撅起嘴唇,兀自坐回帐篷,正在生闷气,忽见帐篷帘子被掀开,韩龙自外而入。
阿秀以为他是回来带自己一起行动,心下暗喜,却别过脸去,嗔道:“你还回来干嘛!”
韩龙弯下腰,从背包里摸出一包物事,一脸郁闷道:“走得急,忘了东西。”
原来不是来带自己一起去!
阿秀气呼呼转过身来,走近前去,伸出绣花拳头在韩龙的胸膛上一阵敲打,直敲得咚咚直响,一边敲,一边嗔道:“大坏人,讨厌!”
韩龙绷着个苦瓜脸,道:“轻点,我还是个伤号啊……”
阿秀撒娇道:“我就大力,我就大力,大力出奇迹!”
说到这里,阿秀忽然俏脸一红,仿佛想到什么类似的场景和对话,停住手,低下头,讷讷不语。
韩龙奇道:“怎么了?”
阿秀红着脸,扭捏着岔开话题:“你能不能不去刺杀柯比能大人?他很厉害的,我怕……”
韩龙笑道:“怕什么?诡之道,奇为先,正为辅,奇正相合,无往而不利。柯比能不过是草原上一匹夫,有勇无谋,仗着读了我大汉半部六韬,学了我大汉一点皮毛,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这种人,我不费一刀一剑就可以灭了他!”
说话间,韩龙神态凌然,意气风发,傲气冲云霄。
阿秀被逗得格格直笑,好奇道:“那到底是什么好办法?说给我听听嘛!”
韩龙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到底?到底肯定是最好的办法!今天白跑了个来回,困了,我去睡觉了。”
“明天再行动吧。”
说罢,翻身躺回地铺,呼呼大睡起来。
阿秀傻傻立在帐篷里,看着韩龙的背影,暗自品了品他方才所说的话,脸上忽然一热,眯起眼,掩住嘴无声笑了起来。
青年男女在一起,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有时候,一个轻佻的举动、一个暧昧的眼神,就能令彼此乐呵半天。